他朝41楼的走廊深处看了一眼,转身走向本楼的盥洗室。外头的雨真大,都盖过了龙头里流出的水声。于雷把头埋下去,对着龙头冲,冷冷的水浇了自己一个激灵。
他尽量不去做什么联想,拿干毛巾擦了擦脸,把牙刷了,回到屋里。
张勇已经开始穿戴了,他睡觉很轻,一点声就能醒过来。
“这么早?”张勇觉得奇怪。
“恩那。”于雷被上铺的这位老兄带了一口东北腔,他现在迫切地需要有个熟悉的人来与自己交谈。
“甭急,我先占座去,还在老地方。”张勇示意于雷不用这么勤快。相处得久了,哥们们都真切地感受到了老大的好。
“恩,呵呵,憋屈的慌,想出去走走。”于雷笑笑。
“疯了?你看看外头的雨!”张勇把头往窗户外头甩了甩。
“恩,就是这种天才好。”于雷跟张勇随意地小声聊了几句,挎上书包,拿了把伞就出门了。
雨势十分惊人,天上炸响了春雷,震动了全京城的男女老少。
雨点重重地砸在于雷的伞上,平日里沉默的道路此时也大作其声。
这样的雨,在上海的夏天是很常见的。上高中的时候,于雷常常招呼班上的同学到他家去玩,去看大海;又是夏天,在路上难免会遇上一两次惊人的暴雨。到了晚上,他们就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荤的素的混聊,最后谁也没睡成,谁也不想睡。
那种幸福是多么唾手可得的啊!只要他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找到纯粹的快乐,烦恼和忧虑不属于这个上帝的宠儿。
可是,为什么现在,要寻找一份幸福竟成了这么漫长、艰难的事情,而不安和忧郁又是那么容易侵入他的心房?
雨斜斜地从伞的一侧打进来,于雷的肩上湿了一片。他把伞架在肩上,扬起脖子,想看看清楚头顶上的天。
这片云总是会散开的,因为这场雨下不了太久。可谁来帮他排解心中的雾霁?
他等待自己的太阳,却不知道会不会有升起的那一刻。
于雷走进教室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五十了。教室里坐满了人,张勇、林闻和李明正坐在第三排靠左的位置冲他招手。他朝自己的座位走去,浑身湿漉漉的。
就这么湿着挺了两节连着上的大课,到了饭点,于雷觉着脑门发热,手脚沉沉的,使不上劲。看样子是凉着了,于雷无奈地想。
吃了饭回到宿舍,于雷昏昏沉沉地倒进被窝里,他不准备上下午的课了——和陈可一起选的脑科学概论,他还一节课没缺过。
这正是适合补眠的天气。等于雷醒过来的时候,已将近五点。脑袋有种充血的感觉,涨得难受,他艰难地坐起来,看着四周。
外面的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宿舍里没有人,李明训练去了,张勇和林闻估计在上课或者自习。
于雷费劲地伸手拿过湿冷的裤子,从里头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3条新消息。
陈可。
陈可。
陈可。
最上面的一条是两分钟前发的,于雷就是听见了它的响动才睁开了眼睛。
“你是怎么了?连短信都不回啦~谱不小啊!不上课了饭还吃不?想去农园三楼~十分钟不回我就自个吃啦。”
于雷大概也猜到了前面两条的内容,他赶紧回了条消息过去,保证马上赶到餐厅去跟他会合。
身手顿时利索了不少,他翻身下床,找了身干净衣服穿上。可刚走到门口,于雷就傻了眼——中午雨停了一阵,居然就把伞落教室里了!
他冲到水房的窗户旁边,把雨势看看仔细。刚刚才小了一点的雨这会儿又下得猛烈起来了。
有什么呀!不就是离宿舍最远的食堂么!
于雷咬咬牙,下楼跑进了瓢泼的大雨中。
等到了农园,又透了一身衣服。他走进三楼的餐厅,见陈可正坐在靠窗户的座上悠哉地喝茶,迷人的侧脸上似隐隐挂着一丝微笑。
“怎么湿成这样!你是猿人啊?会用工具么!”陈可瞪大了眼睛盯着全身上下没一处干的于雷。
“伞丢了,只好用跑的。”于雷在餐桌旁边站着,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坐下。
陈可站起身来,拉着他往厕所走:“你说一声我就给你带饭过去了!真是。”
“这是去哪儿啊?”于雷的鼻子堵了,说话瓮声瓮气的。
“你这身衣服还能接着穿么!真是!”陈可又“真是”了一遍。
于雷的心里漾起了一股暖流。
陈可把长袖衬衫脱下来给于雷换上,自己就穿着原来衬在里面的一件短袖T恤。
“还是我穿短袖的吧,你这么穿会冷的。”于雷继续瓮声瓮气地说。
陈可笑了:“你听你那声!跟我还客气什么呀。”
他伸手接过于雷湿透了的衬衣:“你身上好热啊,不是发烧了吧?”
“可能有点,没什么大事。”于雷故作轻松地说。
陈可贴近了于雷的身体,轻轻把手搁在他的额头上,然后又摸摸自己:“真的发烧了!你怎么……”
“我就是想过来,我就是要跟你一块吃饭。”于雷不知道是烧糊涂了还是憋屈得太难受,他打断了陈可,一字一顿地大声嚷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