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一直在冒汗,于雷需要一段足够长的路程来鼓起自己的勇气,他于是建议陈可用走的回学校。他极力地保持平静的语调,可舌头就是跟打了结似的,坚决不合作,气得于雷简直想把它揪出来暴打一顿。
罢了,以后还用得着它呢。没准一会儿就需要……
几公里的路,一会儿就走完了。两个人已经步上了关键的路段。
前面就是斯诺的墓,他曾经在墓前淌过不争气的眼泪;再前面就是熟悉的石阶,他曾经在那里快乐地抖落满身的冰渣;右手边是仍然冰冻的湖面,空荡荡的,几个月前的笑闹声依然在上空盘旋着,不肯离去。
前前后后依稀走着几队人马,但短时间内都不可能来到他们附近。
于雷吸了口气,台词到了嘴边……
“噗嗤”一声,陈可先笑了。
于雷猜想这大约是和上次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有关,于是就顺着这段剧本外的情节发展了下去。
其实这样倒是更自然,更美好——如果在成功的前提下。只可惜,于雷满脑子的计划和对革命成功的信念很快就土崩瓦解了。
“靠,就知道你个老狐狸没安好心!”
陈可的口气和平时没什么变化,甚至还多了好几分快乐的意思,但它毫无疑问地把于雷从幻想的高处无情地拉了下来。陈可的平静残酷地告诉了于雷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在认知上具有多么巨大的不同。
于雷的心情一落千丈,就象在酒后纵欢之后迎来的难忍的头疼。
唉,他还不明白,这种痛苦是邂逅的同情之中最基本的真理。
别人拍你一下你高兴,别人搂你一下你也高兴,你拍他他又拍回你高兴,你搂他他也搂回你你更高兴。
高兴吧,开心吧,尽管去乐。可在这一切的背后,真实的只是孤独和痛苦。
你搂他是因为你爱他,可他搂你呢?
人总是习惯于把自己的情感模式移植到别人身上,用自己的脑袋来代替别人思考,其结果只能是亲身体验一遍什么叫做蹦得越高摔得越狠。
人与人之间的不理解永远存在,这是痛苦的源头,是一切爱情的症结之所在。只是,在两个邂逅的同性之间,表现地更为明显,让人心疼。
绝少有人能够逃脱这种经历的洗礼。眼泪流掉一缸,灵魂死过去两三次也不是什么希奇的事。涅磐之后,大多数人选择了另一种不需要揣测的方式来代替生活中真实的快乐,或者直接走进了老僧入定的境界,从此甘愿背负起自己的十字架,忍受痛苦。
我不知道有没有第三条路,我相信是有的。但这就象是游戏中的隐藏关卡,非得要触发了某种情节才能开始。而这回,做游戏设定的,是上帝。
于雷闷闷地往前走,之前的欢乐陡然间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脸上被个毛茸茸东西碰了两下。于雷扭头看,是陈可手里的小狐狸。
“他替我了行么?”陈可有些怯怯地问。
这般的口气,在于雷听来,能够让他原谅一切事——哪怕是被那个人给杀了。这只象征着于雷的小狐狸,转眼又成了陈可的代言人,不对,应该是代吻人。
“别他替你啊,他替我得了,你亲他一下,这次就算是放过你了。”于雷笑着纠正道,把小狐狸的身份恢复成他的初衷。
于雷有些受伤的心重生出了一种带着些自嘲的快乐。
看来我对革命形势估计得过于乐观了些啊。算了,要他就这么亲我也太过分了,说不定他只是不好意思呢!他跟我在情人节的夜里一块吃了饭,看了电影,答应要一块选课,我怎么把这一切都忽视掉了呢?谁也不会和一个完全没感觉的人做这些事吧!
心下释然,于雷迈开轻快的步子陪着陈可往宿舍走去,中途还买了支鲜红的玫瑰,完成了情人节最有象征性意义的举动。
不要急,于雷,属于你和他的时刻会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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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更好,但它确确实实地将要来到。
于雷的生活在乐观情绪的主导下,间杂着一些忧郁和难过,一天一天地向前。
五月间,将举行京大一年一度的校学生会主席团选举。按照惯例,由院系代表组成的选举人团要在候选人中选出五名主席团成员,再由这五人选举协商以产生学生会主席。
这次选举的战况空前激烈,但是,大家的目标并不是主席,而是副主席。因为中华全国学联的主席(副部级)是由京大和华大的学生会主席轮流担任的,五年一换,而明年恰好就是华大主席任期届满的时候。所以,要想在明年登上全国学生领袖的宝座,就必须先在今年选上校会的副主席。
于是,一众削尖了脑袋的活跃分子就开始汲汲营营了起来。离选举日还有三个月,各院系的主席就已经频繁地受到拜访。请吃饭的,送礼的,介绍自己熟识的助教的,阿谀奉承的,溜须拍马的,动之以情的,晓之以理的,诱之以利的,十八般武艺招招都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