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答应负责起草演讲稿,也可以参加研讨会,但发表演说的事情,还是坚决地推辞了。负责人听后大喜,心想还有这样的好事,居然有人放着现成的风头不出!自然一口应承了下来。
京大模联是个极端封闭性的组织,出行人员一般都由核心成员内部投票确定,也很少接纳组织外的人员随行,但这次既然是大头目的推荐,大家自然也就无话了——说实在的,要让没有英文专业写作背景的人硬搞篇学术性很强的演讲稿出来,确实是有难度,因此大家也都巴不得有人来把这个苦差使担了,牺牲一个出行名额,也是个不错的权宜之计。
但这份被施舍的极大尊荣,在陈可而言,无非是一件沉重的工作罢了。他能够说服自己去和这些人打交道,也不畏工作的劳苦,但要他享受这种过程,那实在是强人所难。就像是把猫的牙齿全拔了,指甲剪光,整天跟老鼠塞一屋,它收拾不了人家,久了,或许也能相安无事,但心里那个不痛快劲却总是难免的。
这一天,他抱着一大摞资料走进了图书馆南楼的自习室。一走进房门,陈可就不自觉地笑了,或是想到了在这里的哪一个晚上?
他喜欢这里,总愿意来,为的不过便是他曾经在这里等待过别人,别人也曾经在这里等待过他的那份温暖。
陈可径直走到了自己从一大早就占下的位子上,把资料码到一块,坐了下来。因为时间的关系,京大的学习gao潮还没有到来,前前后后都还有不少空座。
窗外的秋已经渐渐成了气候。大多数的叶子都还结实,挂在树梢上,挑染着天色,那些不经吹的,便都已铺垫在了人们的脚下。
昨天起来,大家的身上便都加上了一件秋衣,陈可也不例外。他身上的这件衣服是在美国的时候买的,沿着袖子标志性地延伸着两条竖道道,一直到袖口。自习室里,上百人喷吐的二氧化碳已经几乎快要发酵,他觉着有点闷,便把衣裳的领口一直开到了胸前——他虽是单穿的,里面再没有什么遮拦,但反正是坐着看书,又有什么关系呢?
先写写日记罢。他从书包里掏了一个褐色封面的本子出来,上面印着京大字样,是哪一年里学习单项奖的奖品。
刚写上日期,记录好天气,便有人拍他的肩膀。陈可赶紧把日记合上,往后看。
“一进来就看到你了。”来者说。
“是么。”他拍了拍身边的椅子,把资料往自己身边挪了挪。这个动作因为以前重复过太多次,已经很熟练了。
“你穿成这样,”他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来捅他的小梨窝:“是准备陷落哪一处良家的妇女呢?”
陈可把拉链往上拉了拉:“如今良家妇女该陷落早就都陷落了。倒是你没事瞎遛哒什么?不是已经陷落了一位了么?”
来者坐定了,笑眼瞧着他。这一位,便是于雷了,他现在正和陈可坐在他们常坐的角落里,左前方,便是一大片窗。
“你别不信,我可是被陷落的呀。”于雷一边掏出手机摁着,一边说。
陈可偷偷地往他手机上瞥着,却又不敢细看:“给你们家小寒发呀?”
“不是,”他摇了摇头,“而且我也不叫他小寒。”
“那叫什么,难不成叫心肝儿,蜜糖儿之类的么?”
“我撕你嘴啊∼”于雷又拿手过来捅他的梨窝,貌似对陈可的这一处新景点十分感兴趣,“就不告诉你。”
“稀罕呀!”陈可少住了一会儿,又评论道:“‘撕嘴’这词说出来是过瘾,但是没法细想。把嘴撕了,且不说被撕者从此没法看,就是撕人的,怎么又能那么轻易下得了手?你想,颦儿要真去‘撕’宝玉的嘴,那可不难看么?”
“凭什么就是颦儿撕宝玉啊,明明就是宝玉撕颦儿么!”于雷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陈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套到他们俩头上了,一时间高兴得很,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玩他的拉链。
“你写什么呢?”于雷朝陈可的日记本上瞟了一眼。
“写你的坏话呀,刚算了算你一共陷落了多少良家妇女。”
“我真得撕你的嘴了!”
“颦儿不乖。”
两人对看了一眼,伏在桌上笑了起来。
“史大姑娘。”
“你才屎大姑娘,你哥哥是屎克郎,你姐姐是臭大姐……”
就在于雷真个动了手,去撕他嘴的时候,陈可突然发现对面正有几个人对他俩怒目而视,这才觉出自己刚才的声音有多响,赶紧面红耳赤地挣脱了出来,佯装认真看资料了。
陈可是如此怀念有他在身边的感觉,那种踏实,自在,快活……他真想跳到上帝的表盘上,把十点半拿去,就让今天的图书馆没有关门的那一刻……
“真是,吵得你都没看了东西吧?”
图书馆终还是闭馆了,于雷替他抱着大部分的材料,两个人慢悠悠地往陈可宿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