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熬啊,真的就象是煎熬,把人放进了一锅苦水,慢慢地煮,慢慢地炖,让你在日渐积累的痛苦中活生生地看着,感觉着自己被杀掉。
乐团的指导老师狠狠地批评了他,说象他这么急躁的人,是没有资格来演奏鳟鱼的,要是他不懂得如何平静快乐地演奏,那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外婆,你听到了么?我不懂得如何平静快乐地演奏。
是啊,我什么时候平静快乐地弹过琴呢?
永远是带着一点悲伤,一点无奈。以前是为了安慰您,现在是为了安慰我自己。
真正的快乐,也许只有在那个井边,在那个你画的琴盘上……
从这里弹下去,就是DO了……
DO
他闭上眼睛,一切都随着琴声的淡去,安静了下来。
张韩已经离开了,于雷也在视野可及的范围之外,刚刚出院的父亲,渐渐恢复了生活节奏的母亲,你们都走吧,走吧,留下我一个人,让我一个人待着。
也许我终究,也就只能躲在阴影里,一个人自娱自乐。
琴声如水银泻地般地流出,洒在他空空如也的心田上。
空灵……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让疲惫的灵魂安歇的地方。
那天,琴声一直飘荡了很久,很久……
也许可以被称做是“选择性失忆”吧,陈可就象是忘了于雷的那封短信,只是机械地奔波在琴房、宿舍和教室楼之间。
这件事情要如何收场,只能看老天的眼色了。
55、于雷
陈可生病了。他脚上的伤还没好彻底,咽喉又出了炎症。
那个在于雷的计划中极为重要的约会于是便死腹中了。陈可因为生病的关系,新添了一长串忌口,酒精,油腻,辛辣……差不多就已经没有在那家酒楼可吃的东西了。
他本来是希望借这个机会给自己一个解脱的。他们毕竟是兄弟吧,只要他开口问,陈可还是会告诉他实话的——到底他和张韩是什么关系。
可现在……
学生会部长例会的时候,张树告诉于雷这几天陈可因为炎症的缘故一直有点低烧,心情似乎也比较低落。于雷怕这个时候问他那些事会惹得对方不高兴,便硬是把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求证的问题压回了肚子里。
陈可现在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但他们却没再一起上自习。他的课余时间绝大多数都耗在了琴房里——也许就是和那个婊子在一起,而等他凑出空来可以上自习的时候,于雷也有课要上,或者有学生会的事情要忙了。
也罢,反正考试很快就要来了,到那个时候,我们总还是能回到一起的吧。于雷乐观地估计。
好在,最近他满满的日程表也没有留给他太多想这些问题的时间。
十佳歌手的预赛已经正式开始了。十月下旬,文艺部组织了抽签大会,把参赛者进行了分组。
今年由于文艺部获得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资金赞助,因此在宣传上比任何一届都做得更为成功。大幅招贴画和海报全是用铜版纸印刷的,上面有文艺部特聘模特——欧阳寒同学的特大写真,就冲着这一条,报名人数也比去年激增了三分之一。
尽管于雷和林闻、张勇一致都不看好他,李明今年依然不屈不挠地参加了比赛。
“我说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年就别去祸害观众和评委了行不?”于雷说。
“就是!别唱掉了咱于大部长的乌纱帽。”林闻的嘴可是够损的,一黑黑两个。
于雷笑着冲他的床上啐了一口:“小卖部吧。”
他们当时没有想到,最令所有人跌破眼镜的,居然是一向以木讷而闻名的张勇同学!
当于雷拿到报名表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错啊!张勇,法学院大二,除了他还能有谁!
“好你丫的,去唱歌也不跟大家说一声!好象能瞒得过我的火眼金睛似的。”于雷一回宿舍就兴冲冲地质问张勇。
“唱什么歌,唱什么歌!”李明和林闻都兴奋了起来,在张勇的床底下围了一圈。
张勇极其地不好意思,耳根都红了,挠着头嗫嚅道:“就……就那个十佳歌手……”
“小样的行啊!眼看就跟我一个级别了!”李明跳上床去,逮着张勇的肩膀脖子一阵乱拍。
“得了吧你,”于雷是绝不会让李明在嘴上得着便宜的,“咱们老二也不能越混越回去了吧!”
“不跟你丫的争~”李明现在的战术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一味得就是欺负宿舍里他唯一一个吵不过的哥们,“老二准备唱个什么歌啊?靠,别是啥小白杨之类的吧?”
宿舍里静了两秒,爆发出一阵大笑。
这就是集体生活中于雷最喜欢的一点。别管你心情有多不好,只要和他们搀和两句,一定能——至少是暂时,让自己快乐起来。
可是,快乐如此短暂,他的心情,就象他们两个之间的温度,不断盘旋而下。
在那次约会告吹之后,于雷越来越觉得自己象个局外人。
他一直是自诩比任何人都了解陈可的,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连他的健康状况都需要别人来告诉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