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不安,写了封短信,发给陈可。不到十个字的东西,却花了足足他半个小时。
“你最近怎么不太理我了?”他问,这里面的每一个字,都经过他许多次的修改。
然而,陈可几近外交辞令的答复却让他失望了:“你要觉得寂寞就先找你们屋人一块上上自习呗。”
我要觉得寂寞就先找我们屋人一块上上自习?
于雷只能苦笑了。
陈可啊陈可,咱俩这么长时间了,你居然不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么?我们屋的人难道竟可以成为你的替代品么!在你的眼中,你和他们只是一样的人,那我呢?我和你们屋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么……是这样么!!
我不可以骑车带你,因为他们有车。
我不可以替你打饭,因为已经有人取走了你的饭盒。
我也不可以陪在你身边,因为已经有人那样做了。
我甚至不可以给你发短信……
只是因为你要和那个婊子一块练琴?!
对你来说,这都是无所谓么!
我……
我不能……
至少,我还可以陪你喝一杯吧!在我们常去的地方。你说你喜欢那种感觉,不是么?那是我带给你的感觉,不是么?张韩,还是张树?他们谁能象我一样,让你笑,让你醉,让你快乐?
把这一切都想起来吧!求求你。
“成!”
他答应了。
54、陈可
他从来没跟别人动过火。这是头一遭。
这些天他积压了太多的不快,就在这一次,统统爆发了。
张树和海斌到电脑上对了一下IP地址,确实是何进的。他们两个面面相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陈可。
是啊,安慰他有什么用呢?加上的课已成事实,是消不掉的了。
陈可的手骨都有些生疼。它们并不习惯这种用力方式,但已经足以对受力者形成莫大的伤害。
他坐在床边上,费劲地喘气,什么也想不了。
可是,现在正有太多的事需要他去思考。思考如何弥补学业,思考如何面对于雷,思考如何处理纷乱复杂的人际关系,思考如何思考。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何进如此恨他,恨得一定要置他于绝境?
或许,就象我的父亲不明白我为什么恨他,是一样的吧。
他黯然地想。
也许我真地,真地在什么时候,深深地伤害过他?
那于雷呢?他无法肯定自己是否会在某一天,在无意中,给他带来伤害和痛苦,让他恨自己,迫使他离开。
人在一起,就是在互相伤害、报复、伤害、报复……真得就是这样么?
这一年多,这一年多我是多么快乐啊!我以为自己终于成长了,终于可以把握自己的快乐,终于可以不再为那种时而袭来的忧郁与不安所侵扰了……
可是,现在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依然如故地,他的灵魂被忧惧的蛛网紧紧地裹缠,那种感觉他太熟悉了,熟悉得令他绝望。
我以为自己是在向上前行,却不晓得,原来脚下的路,是在往后退的啊!
多么可笑。
陈可,陈可,你早就知道置身事外的重要性,为什么还要在和别人的纠葛中越陷越深?
一个分不清爱恨,看不懂人情的人,有什么资格去渴望快乐呢?
抽身而去吧。
这句话,在以前的他,可以轻易地说出口。
可现在……不能了,不能,因为这个成本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他就象依赖一样,渴望着他带来的快乐和安宁,他不能忍受他的离开,不能!
而如果他们之间的问题是出在这个叫陈可的怪胎身上,他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我不会伤害你,因为我永远也不会想要伤害你!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么?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安静地想想,我会懂得,如何再也不让你离开,象其他人一样……
突然,他的手机铃声大作了起来,惊得他一个激灵。
是手机的备忘录:5:30,和于雷吃饭,农园三层。
他听见脑袋里“嗡”的一声,接着是一片空白,心跳加速,手脚发冷。
他慌了。
就在当下,他连和一个陌生人相处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能够面对他呢?
可他不敢拒绝,他不敢去编造任何可能被人识破的借口。他强迫自己从床上站了起来,视野变得狭窄,颠簸,他冲到水房,在水槽旁边干呕了好久。
他把头伸到水龙头下面,狠狠地冲着,一直冲到眼泪都流完了,才直起腰来,仰起了头。
现在的他,脆弱得摇摇欲坠。
十分钟以后,那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在他对面坐下。
“没事吧……你脸色特别差!”他关切的语气就象是一根根针扎在他心上。也许,有一天,我再也没有机会听到这些话了,因为某些我不可能知道的原因,那……我……
他真得没法想象了。他是多么想珍惜他呀!
“我……我觉得特别恶心。”
“那你还能吃饭么?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不……”他反复地思索、比较怎么回答他的话才最能让他高兴,却痛苦地发现自己已经不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