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需要的是另一剂麻药。
就象他看不见于雷错过去的脸上挂着的错愕、懊恼,他也不知道,因为他的一脸黯然,于雷第二天又出现在了院里。
副院长在办公室里接待了他。
他本以为于雷是来询问保研事项的,因此,当他确定周围没有人可以他二人的谈话时,便率先开了口。
“你的考试成绩很不错啊,”副院长有些替于雷喜上眉梢,“这样用不着我做太多工作,你要往国际经济法保也是十拿九稳了,再说那个教授上次也一块吃过饭,你也很熟悉了。不过还是不要大意,过几天的面试要争取发挥好,啊!”
于雷听着副院长信心满怀的说明,头皮发麻,饶他再是满肚子鬼话,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我不想保研了。”
干脆直截了当的拉倒,最多是一抹脖子!于雷心想。
副院长气得怔了,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把手里的水杯往办公桌上一砸,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办公室里连声大气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于雷听见副院长抖抖嗦嗦地调整呼吸,他没有当场发火,还是保持了相当的风度,沉着气,说:“其他事情都好办,这个事情是没有商量的,你是签了同意书的,学法律的该知道尊重合同。”
于雷刚打算说点什么,副院长突然从椅子上蹿了起来,指着门吼道:“你去看看!保研考试的成绩是不是白纸黑字贴外头了!满院里还有谁不知道你于雷要保研了!”说到急处副院长连脏字都骂上了,“今天你他妈的有了好去处了,不保研了,我们偷偷把你的名字撤下来了,明天学校就把我们法学院上上下下的全给撤掉!”
“这不是什么小事,是大是大非的问题!这是做人的信用,是做人的根本!保研不保研不是菜市场里挑菜!你要打定主意留学还是工作,就放弃考试资格,让给有需要的同学!现在院里照顾你,保送你读全中国最好的法学专业,你又不干了!我今天明白告诉你,绝对不可能!就算什么学校要你,我们不给你敲毕业证,你哪儿也去不了!”副院长一口气撂了一筐狠话,在椅子上扯着衣领,粗气直喘。
等他气顺了一些之后,又冲着于雷开了腔:“你谈谈,究竟是怎么个想法。我想你父亲肯定也是不会同意的!”他斩铁截钉地说。
“我想出国。”于雷答得很平静。他觉着很对不起领导对他的关心爱护,但他并不惧怕,他觉着,从陈可的事情以后,再没有什么能让他那样害怕了。
“哼!”副院长冷笑了一声,“你们这些孩子,都是月亮是外国的圆!你知道你要跟的教授在国内是什么地位?你在这里积累的资源是在国外能比的么?”
副院长的口气变得和缓了,他显然认为这个孩子只是一时兴起,误入歧途,自己是可以亡羊补牢,把他挽救回来的,他说:“年轻人眼光要放远一些,你真想出国,读完了研究生再出也可以嘛!不要吝惜时间,你走的每一步路,尤其是你现在要走的路,你以后想想,是非常有用的。”
“否则我告诉你,”副院长沉重地停顿了片刻,“你以后要一辈子后悔的。”
“要是我留下来,可能从现在就要开始后悔。”于雷认真地对副院长说。
副院长摇了摇头,把他从办公室赶了出去。
几天后,又是从戴着眼睛的团支书那里,于雷拿到了保研面试安排,他的名字赫然列在二十八号十点十五分小会议室国际经济法的那一组里。他叹了口气,沮丧地走去了自己的寝室。
宿舍里的哥们都在,林闻还是歪歪斜斜地在床上躺着,张勇还是正襟危坐地看着书,李明还是赖了吧唧地盯着电脑。于雷从李明的红塔山里抽了一支出来,说:“抽得还挺好。”
“哥们,我这是戒不掉了,你可别抽上啊。”李明边给于雷点上了火,一边说。
“谁抽这玩意,就是浪费你根烟玩玩。”于雷学着样抽了一口,顿时连着眼泪鼻涕都被呛了出来。林闻见了在一边直乐,张勇也一边抠着屁股一边往这边傻笑。
于雷拿烟的姿势倒像是抽了多年的老烟qiang,他又抽了几口,感觉直想吐。李明这时候也点上了一支,又扔了一个给林闻,于是宿舍里顿时烟雾缭绕了起来。于雷靠在林闻的床上,看李明抽烟,只见他叼了一下,朝着于雷微微张了张嘴,于是饱含着尼古丁的毒烟就一圈一圈地冒了出来。于雷以前常见他玩这一套,在他们之间还有些性暗示的意味。
他在李明头上抹了一把,拿着烟走了出去。他进了水房,从一排整整齐齐的龙头前面经过,一直走进了厕所。几年前,他曾经在一进门的地方看见了正在洗脸的梦中情人。
他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坑,进去把门从后面插上,也没脱裤子,就在那儿蹲着。他这是干什么呢?他也不知道。对于常年过着集体生活的人来说,这一个一个的坑,就是极少有的个人空间,谁知道有多少个奇思妙想就是从这儿随着阵阵屎臭飞出去的呢?于雷想着当年海子提起裤子,带着满腹的灵感从厕所里飞奔而出的景象,不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