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警同志故事 · 2024 年 5 月 15 日 0

谁在舰上行走

可能因为我是大学生新兵,舰上出个板报,报个材料什么的,我们部门教导员总喜欢找我,后来舰政委大概也发现了整天不声不响的我似乎在这方面还有些特长,舰上有什么类似的事,也会安排到我。

八一之前,支队有个黑板报评比,因为有支队副政委打分,所以各个舰都挺当回事的。政委让舰上的文书配合我,说这次支队领导打分,一定要给舰上在支队拿个名次啊。

我心里也没底,但还是在舰首的主炮前面支起黑板,算是开始创作了。到部队以前,高中的时候还见过黑板报,都是用粉笔写一些精美短句什么的。大学的时候,黑板报就销声匿迹了。但在部队,黑板报好像还挺火,用支队宣传科长在后来点评时的话说,黑板报也是基层部队的一块舆论阵地。黑板报的作用被夸大,重视程度被提高,形式就变得很形式主义了,几乎没有哪一块黑板报还是用粉笔在写,大多是用颜料,毛笔在写,有的大字也是专门去外面的打字店里刻好了的拿回来粘到黑板上。所以我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回归板报本色,不管是字还是插图,都用粉笔进行。文书说,对对对,我也觉得你的想法很好,然后又说他还有点其他的事,离开了前甲板。

我大致设计好格式,就往黑板上写内容了,我对自己的字比较自信,但是画图就有些勉强了,特别是用粉笔,总觉得画出来的东西不够美观,这可能也是大家出黑板报都喜欢用颜料的主要原因吧。文书房间里有颜料,但我不想放弃自己的想法,仍坚持用粉笔,因此画了擦,擦了画,总不满意。

就在我对着黑板郁闷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来试试吧。”

这是一张很平常,特别邻家的面孔,算不上帅,但很亲切。站在我身边,眼神在询问我需不需要帮忙。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知道他是舰上观通部门信号兵。观通部门训练的时候我见过他。

当时,他站在离我战位不远的上方。舰艇指挥室的外边,按照观通长的要求进行手旗旗语训练。鲜艳的三角形手旗在他的手中上下翻飞,动作干净而利落。第一次看他们训练的时候,就是正午之后,由于舰上的副长要考全训,所以他们观通部门利用中午的一小段时间插空训练。

当时,午后的阳光从他的身边穿过,像剪影似的,我看不懂他的旗语,但那个在舰艇高处的身影,那阳光中的旗语水兵,却让我第一次特别具象地感受到了海军,感觉到了水兵那种飘逸和刚劲相揉合的美。

尽管不知道他能否帮我完成,但心里已是很感激了,不过我好像不擅于将这种感激表达出来。或许这是大家以为我孤僻的原因之一吧。

我将手中那本装饰图集递给他,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把黑板前位置让出来给他。

他接过图集看了看,然后用粉笔在黑板上空出来的地方勾勒出一个大概,动作很熟悉的样子。

我在他身后看着他。他的个头和我差不多高,白色的短袖夏装扎在蓝色的水兵裤里,肩宽宽的,腰窄窄的。

“帮下忙!”就在我看着他后脑勺有些发呆的时候,他对我说。让我和他一起将黑板从架子上取下来,平放在甲板上。

我正纳闷他要做什么呢,他有些故作神秘地用胶水在刚才画的轮廓上厚厚地涂抹了一层,然后起身从兜里掏出一把小的瑞士军刀,打开,接着又蹲下来,从粉笔盒当中取出一支彩色的粉笔,用军刀轻轻地刮着粉笔,落下的粉尘粘在刚才涂抹过的胶水上。大约三五分钟,粉尘已经覆盖了刚才画的轮廓。他放下军刀和剩下的粉笔,趴在甲板上。水兵裤裹着他翘翘的臀部朝向我,感觉那姿势像有些像西毒的蛤蟆功。

他狠吸了一口气,朝黑板上那些粉尘吹去,粉尘扬起一团白雾。又一连吹了好几次,没有胶水的地方空出来本来的画面,而有胶水的地方彩色的粉尘仍然牢牢的粘在黑板上,眼前是一个很立体的驱逐舰的图饰凸显在黑板上。

我心里暗暗叫绝。

我和他又一起把黑板抬回架上。整个板报因为他的这幅图而变得增色不少。

我想说谢谢他,但没有说出口。

“你叫丛彬吧?”

“是。你怎么知道?”

“都在同一个舰,一个灶上吃饭的弟兄,知道个名字不是很正常吗?”他一边用手轻轻地擦了擦黑板上那幅图边一些没有被吹去的多余部分的粉尘,一边微笑地与我说话,并不知道自己眉毛与短发的边缘也有些粉尘,特滑稽的感觉。

“而且我还知道你当兵之前上过音乐学院。”他又说。

“呵呵。”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上舰的时候,我似乎与别人交流有一种困难。

“是不是学音乐的人都不怎么喜欢跟别人讲话啊?”他歪着脑袋,看着我,笑容当中有些坏坏的感觉。一样的短发,一样的真诚,那一瞬间坏坏的微笑像是唤醒了我的记忆,曾经深深爱过却远远离开,已经遥远了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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