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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是我和段小兵的多事之月。
有好的,有坏的。
好的,是我的第二次托福考试终于过了。
还有,我被安排到校学生处见习,偶尔作为学生代表陪同接待一些来访参观交流的客人(大多是国内外高校的师生)。
段小兵的事业也慢慢有了起色。
他每天拿着相机在车间转来转去,兴致勃勃地寻找新闻线索。
很快,他发现,车间冒出的新闻像是生产流水线上的工艺品,层出不穷,无止无尽。
白天他采写到下班,晚上整理至深夜。
很快,经他钝笔生出来的叶子陆续在厂报、区报和市报发表,也多次引起了领导的注意,正式把他调到了机关宣传部当一名宣传干事。
段小兵在工作日志里说,那个组织部长,为人和气,没什么领导派头,每次下基层做调查,见到我就说小伙好好干。
有一天,陈部长把我叫到办公室,见我满头是汗,先是递给我一杯水,又递给我一条用凉水浸润后湿漉漉的毛巾。
毛巾擦在我脸上,凉丝丝的,我的心,热乎乎的。
陈部长要我坐下,然后又亲切地对我说,厂里目前宣传任务很重,鉴于你的文字功底、新闻敏锐性和勤奋好学,厂领导决定把借到宣传部做宣传干事。你回车间交代一下,明天就可以到宣传部报道。
当时,我感觉我的五官有些移位,我还感觉我的下巴有些不听使唤,我结结巴巴问:这是真得吗?
陈部长乐呵呵地说:当然是真得了。
我就像只快乐的麻雀,唧唧喳喳飞回了车间。
我看到炉子里的火,随着风箱的鼓动,依然象旗子一样飘舞。
第二天,我走在通往机关办公大楼的那条宽宽的水泥路上,仿佛听见路面在我脚下发出了一种欢快的响声,明媚的阳光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不断拂过面颊的清风令人感到清爽。一阵微风吹来,路边花圃的小草,整齐划一向我低头问候……
在段小兵参加新闻写作培训那几天,他专门为我作了一首诗,我现在还记忆犹新。
我用全部的积蓄买了一支铅笔
在白纸上
写你的名字代雄弼
我要让所有的鸟儿都学会读
它们就全都成了我的信使
我当时就觉得这诗写得真他妈是好。
还有一件大好事就是,段小兵的母亲和林师傅终于决定要结婚了。
其实,步入五月,我和段小兵都很忙。
一个忙事业,一个忙毕业。
但他母亲和林师傅的婚事在我们看来,是件很大很大的喜事。
毕竟,他俩要真结合了,也能无形中减轻我们的压力。
我建议段小兵,他母亲的婚礼就在他家院子里举行,仪式尽量按照段小兵老家的风俗。
宴席呢,也不要去什么大饭店,吃得不好花钱还多。最好是发动他乡下那些亲戚,大家一起动手,好好摆几桌城里人吃不到的农家特色宴。
段小兵和他妈妈一致认同。
我特意抽出时间,陪段小兵去了趟他姐姐家。
一方面请他姐姐、姨妈什么的过来帮忙,另一方面顺便到镇上采购一些宴席的肉、蔬菜等食品的回去。
段小兵说,他们小镇上卖的猪肉、鸡、鱼、蛋全是农村人自己养的,蔬菜也是天然无化肥,味道纯正还便宜。
我们都没想到,这次去小镇大采购却经历了我人生中,非常糟糕的一件事,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在农村的小镇赶集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大街上,吆喝叫卖、人头攒动,挨挨挤挤,热热闹闹,原先的场地一下子变小了。
段小兵、我,还有虎子,我们三个目光四顾搜寻,看见有人牵着牛、赶着驴、挑着小猪崽之类的牲口在大街上吆喝,热闹极了。
有个要买小牛犊的人认识段小兵,热情打着招呼。
我看见那人挑好牛,在牛角上扎一条红布,喜滋滋地牵着回去了。
我说,要不,我们也买头牛回去吧。
段小兵笑了笑,说,你真敢想,什么车能装下一头牛。
我说,那头小牛犊还是能装下。
段小兵说,不行,小牛犊是买来耕地的,不能随便杀了吃。
小虎子说,叔叔,那个人为什么要给牛扎红布啊?
段小兵故意说,它要出嫁了,所以扎红布。
小虎子说,出嫁不是用红布把脑袋盖上吗。
段小兵说,虎子,你傻啊,那是牛,盖上脑袋你背回去?
我听了就想笑。
我说,你妈结婚会不会用红布盖上?
段小兵一楞,说,应该不会吧,就是请大家吃顿而已,红衣服她倒是准备了一件。
这时,有个人牵着一头骡子过来。
骡子叫了一声。
小虎子兴奋地说,是马!
便兴冲冲跑过去看热闹。
我说,这儿的马,个头怎么有点小,山上草那么多,感觉像是营养不良。
段小兵说,那是骡子,不是马。
我一楞,是骡子吗?我怎么看着像马。
段小兵说,别看你读书比我多,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是马骡,所以像马。
对于这方面,我可能确实有点孤陋寡闻。
段小兵说,马生的骡子叫马骡,驴生的骡子叫驴骡。
我听了,觉得很有意思。
我问段小兵为什么要分马骡和驴骡,难道骡子不能生小骡子?
段小兵说不能。
我说,为什么?骡子不分公母么?
这可问住了段小兵,他盯着我看,反问我,你是大学生呢,你不知道?
我说我不知道。
段小兵说,骡子倒是分公母,但为什么不能生小骡子,我也不知道。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骡子没有生殖能力是因为染色体不成对,生殖细胞无法进行正常的分裂。
我靠过去,悄悄又问,你说骡子有没有性欲?
段小兵扑哧,笑了。
他说,应该有吧。
我说,那就是说,就算两只骡子搞来搞去,也搞不出什么名堂来了。
段小兵笑得更厉害了。
他脸红红的,说,怎么搞不出名堂来,它们搞得时候也很舒服。
我又靠过去,凑到他的耳根,逗他说,是不是像咱俩搞那样?
段小兵惊讶地看我一眼。
我说:“我是说咱俩搞着很舒服,但也搞不出孩子来。”
他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说,飞飞,能一样吗,我们是人,骡子是畜生。
我说,两个男人搞来搞去也能搞出个孩子出来该多好。
段小兵笑得更厉害了。
他说,要真能搞出来,也八成是人妖,跟个骡子似得。
我说,如果咱俩能搞出个人妖来,你愿不愿生?
他想了想,诡秘一笑,把湿漉漉的目光镶嵌在我脸上,凑过来,用肯定地语气说,我愿意!
这会轮到我惊讶了。
我说,为什么?你不是说活着很痛苦吗?
他说,那毕竟是我跟你一起生的!
我说,你就不怕他痛苦?
他说,我们可以一起陪他痛苦!
我笑了。
他说你笑什么?
我故意说,你很残忍。
他说你不愿意生?
我说不愿意。
他有点吃惊,说,生我的也不愿意?
我说不愿意。
失落的表情呈现开来,他情绪低落地说,靠,飞飞,你太不讲究,我都愿意生你的。
我学他,歪着脑袋,坏坏地笑。
我说,对啊,因为你生了,所以我没必要再生。
他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我的脑袋,说,就你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