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蕙芳家附近的河边徘徊了许久,我不敢进门,虽然我知道周蕙芳不会因为我的高考成绩而轻视我,但心里却有一股莫名的悲哀在升腾。如果我是异性恋,我和周蕙芳该是多好的一对,天赐此女,孝贤并举,智貌双全,与她同檐共读乃是我三生有幸;我们今年可以一起去北京念书,甚至我可以央求父亲负担她的学费,我想父亲定会不亦乐乎,有如此贤媳,他求之不得。如果没有遇见子凯,或许我这一辈子真的就和她在一起了,我愿意做她心目中那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和她生儿育女,一起孝顺着彼此的双亲,享受着人间的天伦。或许我对她没有性爱的渴望,但我会尽我的努力做好丈夫应尽的义务,自古以来所有的同性恋者不都是这样活过来了吗?这至少比一个人孤独一辈子,让父母在对“香火”的绝望中死去强得多。然而马去马归,得马失马,我是一个不幸的同性恋,却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子凯,他值得我为他放弃这个世界上我所珍爱的一切。
刘斌啊刘斌,既然你对她不是那个意思还来找人家干嘛?你不怕她误会么?就让这段纯洁感情慢慢地淡化吧,给彼此都留下美好的回忆,不要再去惊扰它了。
我松了口气,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准备回赵奶奶那儿,却被周蕙芳碰个正着。她戴着顶草帽,手提着弯月镰刀,正准备来河边洗脚。
“刘斌!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诧的样子像是看见了天外来客。
“我……我是坐车来的……我在家闷得谎,我想来帮你搞双抢。”我语无伦次道。
“你怎么知道我家啊?你一个人来的吗?”
“我早就知道了,和张子凯他们去年就来玩过一次,那时候你不在家。”
“那你还记得怎么走啊,路可弯着呢,呵呵,你会干啥活啊。”
“我啥活都会。”
“吹牛。”
“真的,不骗你。”我认真地说。
“走,跟我回家去,我要烧饭了。”说罢她洗干净腿上的泥巴,领着我来到她家的院子里。
依然是那五棵遒劲的葡萄枝,把木架盘绕得密不透风,悬吊在空中的串串葡萄,有乒乓球般大小,煞是令人馋涎。中道边的雏菊已经争相打蕾了,而夹杂中其中的太阳花,已经并驱争先怒绽,鲜艳欲滴。中道右边的菜园子里,冬瓜,南瓜、黄瓜济济一堂,像是齐聚在一起开Party。
“你家葡萄长得真大,结了这么多,吃得完吗?”
“拿去卖呗,过两天双抢忙完了,我妈会挑到镇上卖。”
“能卖多少钱啊?”
“还可以啦,能抵我高三一个学期的学费呢。”
当周蕙芳打开她家的正大门,一副十寸黑白肖像赫然印入我眼帘,看模样大约四十多岁,我忍不住问道:“这位是……”
“我父亲。”她低着头轻声答道。
我失口“啊”了一声,左手不自觉地在嘴巴上掩了一下。
“别愣站着了,坐吧,我给你倒茶,等吃完饭,就带你去田里,你可别叫苦连天。”
“你就别客气了,我帮你煮饭,塞火我还是会塞的。”
“行,就给你一次表现机会,可别把饭煮得半生不熟,或者烧焦了,我妈妈会笑你的。”
于是我们来到厨房里做饭,我在灶台下生火,周蕙芳在一旁洗米、切菜,她使起菜刀来,像啄木鸟用嘴巴敲木头般连贯、清脆。她浅蓝色短袖衬衣上面溅着泥点,被汗水浸透,微微地粘在背上,印出白色的胸衣带子;长长的辫子被扭了几道,用橡皮筋扎在一起;头顶上点缀着一只黑白色的发夹,是一只卡通大熊猫的模样;由于切菜的抖动,她耳鬓的一撮长发垂到了眼角,她轻轻地用左手将它捋到耳后,典则俊雅,赏心悦目。我竟看呆住了,忘记往灶子添木柴。
“我们家田不多,但家里面只有妈妈和我两个人,哥哥暑假在学校里打工挣钱,回来一趟划不着,所以我们家速度比别人慢了点,还有一亩田没割呢,人家田都快插完了。”
“没事,我帮你割,三个人连割带打,一天就完事。”周蕙芳抿起嘴巴偷笑着,似乎不是很信赖我说的话,在她眼里,也许我仅仅是一个没吃过苦的公子哥儿罢。
正午时分,她的母亲从田里归来,看见我这个陌生的男子,甚为惊讶,周蕙芳赶忙介绍道:“妈,这就是刘斌啦,看你盯得人家都不好意思。”
“噢,快坐快坐,芳儿每次回家都要提起你呢,说你最聪明,经常教她做题,我给你倒杯水。”她取下草帽招呼我说。
我羞愧抓抓头顶说:“互相学习啦,她是我们班长,全班同学的学习榜样。”
这是一位看上去较苍老农村中年妇女,厚厚的眼睑上刻着两道深深的沟壑,黝黑的脸颊像缩水了的果皮,松弛地挂在两侧,嘴唇早已失去了本应有的红润,与脸庞的颜色相差无几。她穿一件浅灰色短袖衬衣,由于年代的久远,已经皱成一团,上面印满了灰黄的泥污;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的长裤,裤角用塑料薄膜套住,用两根细绳扎起,这是为了防止在田里被吸血蚂蝗咬伤。
结局太过残忍,只要一起熬过高考,你们真的可以自由自在,天意弄人,希望刘斌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