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的话,我才不怕他嗫!放三天假,我和同学来给你挖山芋(红薯)”
“婶婶好,我姓张。”子凯甜甜地叫道。
“‘翻天货’你这同学还真是俊呢,白白净净的,长得跟你三哥差不多。”
“额头上长满疱,哪来的白白净净呢!三哥比他好看多了。”
子凯被我们说得立刻脸红了,低着头不解地问我:“‘翻天货’是什么?”
“噢,这个是我给他取的荤名,我家这侄子打小就皮得很,家里头哪个人没受过他的害,上头有老爷子宠着,他老头子都不敢动他,那可是天都被他抄翻掉了,神仙都管不住,不是‘翻天货’还能叫啥?”
“好啦好啦,都丑死人了,还讲,婶,你歇着吧,我来挖山芋。”我知道二婶只要话匣子一打开,准能聊一下午,特别是说起他儿子的时候,她能眉色飞舞、唾沫四溅地说上几天几夜,也不会口干舌燥,如数家珍。
“不不不,都快是大学生了,哪还能让你挖地,带同学去家里呆着,剩一点了,挖完了我就回去烧饭,钥匙拿着。”
“婶,我又不是没干过事,放心啦,我老头子答应的,不会跑来撵我回家。”
“好好好,那我就先挑一担山芋回家,捡两颗菜洗洗。挖完了捡到那两个箩里就得了,你甭挑回来,正长个子,别压伤了,我来挑。”
我点头应声,和子凯一起往二婶的箩筐里捡了满满一担红薯,子凯逞能,要挑着试一试,结果蹲下去半天才立起来,走了三步路就龇牙咧嘴说不行了。二婶两手拍着大腿大笑着走过去,接过扁担,像千斤顶似的,不费吹灰之力就挑起了那足有一百五六十斤的担子,对子凯说:“这活儿不是做学问的人干的,光有力气是不行的,肩膀没使过,嫩了。”
望着二婶轻盈的步伐,扁担在她的肩上像跳动的音符,有节奏地轻轻地一闪一闪着,子凯像蔫了的树叶,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工,农活和你在操场上拉吊环是两码事,不是满身肉就能做的。”
“你做过?”子凯问我。
“当然,我小时候都是在乡下长大的,哥哥姐姐们都念书走了,家里只剩下我和我的小六哥干活,我年年暑假都要回来搞‘双抢’,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娇生惯养的呀?”
“那你怎么衣服都不会洗。”
“洗衣服在乡下是女人干的活,男人洗衣服做饭会被人笑话的,男人做的事是砍柴、打稻、割麦子、挑担子,笨,咱们快点啦,不然天黑前都挖不完了。”
子凯像是来到爱丽丝的仙境,东张西望地把周遭看个遍,在地里活蹦乱跳地捡红薯,着迷于这田园里丰收的劳作。他见我大汗淋漓,便抢着我手里的耙锄,要来尝尝新鲜。
“腿要岔开,腰要弯下,不然会把脚挖着。”我在一旁指挥着。还不到五分钟,子凯便累得直不起腰来,使劲在腰上边捶边说:“唉,这两天腰痛。”
“痛个屁啊,是累的吧!我可不管你痛不痛,反正剩下这两埂上的红薯,都归你挖了,我去找小甜苞去。”
“小甜苞是啥东西啊?”
“《三味书屋》看过吧?就是鲁迅写的那个,覆盆子,像桑椹的那个,野生的,可甜了,我去找给你吃。”
“别跑远了,丢我一个人在这,快点啊。”子凯慌张地说。
我跑去儿时常常去摘覆盆子的旮旯田埂上,却发现这曾经只有我知道的风水沃地,早已被哪家贪吃的小孩造访过了,刺藤上连个渣都不剩,于是我不得不沿着田坝一路找下去,直到找到村子外头,才发现六叔家的茶地边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许多紫红的覆盆子来。我暗自庆幸这里没有被六叔家那嘴馋的小堂弟发现,不然这些东西在劫难逃。
“小七哥,你怎么回来了?”小堂弟忽然在茶树后面钻出头来。
“死鬼头,吓死我了!躲这里干嘛?”
“我妈在找我,拿着棍子呢。”
“你又做什么坏事了?”
“我没做坏事,小七哥,能不能借我五十块钱,我有钱了就还给你,最晚等过年拿压岁钱还给你。”
“可以,但你得和我说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上个星期,学校要统一买校服,五十块一套,我们班上一个女同学家里特别穷,学费都交不起,学校就免了,但校服钱是一定要交的,我就把我的五十块钱给她了。我一下子弄不到这么多钱,就没交,班主任刚才催到我家里来了,我不敢回去。”
“哈哈哈……”我笑起来,用指头敲着他的头说,“你小子,这么小就会干这种事了,行,这个忙小七哥肯定要帮的,我给你八十块,我身上就这么多了,你不用还了,除买校服,剩下的钱你给人家买些笔啊,本子啊之类的,不许乱用,听到没?”
“好,好,谢谢小七哥了,我就告诉我妈说钱前两天以为搞丢了,今天又在润文网里找到了,她就不会打我了。”
结局太过残忍,只要一起熬过高考,你们真的可以自由自在,天意弄人,希望刘斌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