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如此地招人讨厌,但却是爷爷的心肝,因为我的加减口算,比他用算盘要快得多,他当我是命根子,指望着我能在几个堂哥的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于是在我们家就形成了这样的环形生物琏:我听我妈/的,我妈听我爸的,我爸听爷爷的,爷爷听我的。每次父亲回来,听完奶奶对我的控告,都会罚我光着膝盖跪在碎瓦砾上三个小时,奶奶则站在旁边拿蒲扇给我打扇,她觉得我做错事应该受到惩罚,但她心疼孙子是另一回事。有时候我乱动把膝盖蹭破了,痛得我龇牙咧嘴,她又会心疼地擦流泪,用手帕放在我的膝盖底下垫着,或者拉我起来去吃饭,但没有父亲的允许,我是万万不敢起来的,于是奶奶便去找爷爷,他会拿着拐杖使劲往父亲的背上打,最狠的一次,是他拿拐杖的铁腿把父亲的眉梢打破了,血流满面,父亲居然低着头,像我一样,不敢用手去擦,通过这件事,我才知道,原来父亲打我,是遗传的。
我经常去二婶家,把她家的收音机、缝纫机等等只要带“机”的东西都弄坏,她的儿子,我的两个堂哥自然是不会放过我的,他们会像电视里放的绑架一样,用两条以上擦鼻涕的手帕塞进我的嘴里,反扣着我的手把我压在地上,然后拿梧桐树的青果子不停地敲着我的头,像和尚敲木鱼似的,直到把我痛得哭出来为止;如果梧桐果子老了,松软了,打不疼我了,他们就把它掰碎,塞进我的衣服里,又痒又痛,到了晚上,整个背上都会长无数的大疱。于是我总梦想着,我有一个机器猫,坐时空飞船飞回到他们小时候的年代,用同样的方法来整他们,但我更想得到的是,有一个穿着战铠的亲哥哥,像圣斗士那样,所向无敌,谁敢打我,他就会揍谁。
我快上五年级的时候,两个堂哥双双考进了重点大学,二婶家的鞭炮足足响了一上午,爷爷乐得拄着拐杖要去七里外的老祖坟烧纸,“大学生”可是头一次出现在刘庄的词典里,大哥和三哥给他挣足了面子,而我大叔家的二哥在这一年却名落孙山,受尽了爷爷的冷遇,但他第二年奋发图强,考上了极负盛名的高等学府,前途无量,于是爷爷又经常去大叔家窜门了。在这个暑假,我有机会学会了游泳,因为大人们每天都在为堂哥的事情张罗着,没空理我。我和几个伙伴们总是背着大人去离村三里路的水库里洗澡,然后在水边的柳树下讨论女生,年纪最大的那哥们总是脱下他的裤子向大伙儿炫耀,他那地方长了三根衰不拉叽的黄毛。他还会向大家吹嘘说他曾带女生回家玩,还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于是他被我们骂成不正经的流氓。我小时候个头矮,和班上的那些男生玩不起来,因为诸如“斗跛子”之类的体力游戏是男生的最爱,而我一上场总会被打得四肢朝天,于是我只得和班上的女生玩,像跳皮筋、跳绳、跳田、抓子儿这些女生才玩的东西,我无所不能,甚至技高一筹,我还自创许多跳皮筋的高难招试,女生们纷纷效仿,她们分组比试的时候,总是抢我,于是也落下了个坏名声:色狼。
那个时候,我已经物色好未来的媳妇了,是村里铁匠家的二女儿刘小玲,长得就跟那七仙女似的,而且头扎了两只麻花辫,在头顶两侧盘成大包包,像米老鼠的两只耳朵;每次看到电视里放的“机器猫”的时候,我就会喊来爷爷,指着“小静”告诉他:这个像我们班上的刘小玲。
父亲对我做的一切事情都反对,唯独对刘小玲,他却反常地热心,他还还经常问我,怎么不把人家带到家里来玩玩,我总会羞得躲起来。我想父亲孩童时定是个多情种,他盼望着我传承他自己未续完的精彩章节罢,那时候,我十二岁,还没发育。而我的小六哥似乎是发育过早,三天两头地带不同的女孩子去水库边的后山,终于有一天,出了大事,因为四叔和四婶都回来了,我依稀听见他们提到了“打胎”。后来小六哥就被四叔捆起了双手吊在院子里的桑树上,我看见小六哥使劲想踩到地面,却又踮不到。四叔拿着鲜活的柳树条抽他,抽断了又撇条新的,整整打断了三条,四叔才罢手,小六哥浑身血淋淋,包括脸上都没有一块好皮肤,眼泪流成一脸糨糊,却始终没有叫一声疼,倒是一旁的奶奶已经坐在地上呼天抢地了。后来爷爷回来,四叔的下场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他跪在爷爷面前,爷爷双手抡起拐杖打他,落下时,拐杖就断成两截,然后他拿半截拐杖使劲往四叔的胸口戳,盛怒道:“你自己行为不端,酿下的祸根,教坏了孩子,现在你不急着亡羊补牢,倒打起来孩子来了!小杂种,我告诉你,你要是再和那个野女人勾勾搭搭,和秀玫闹离婚,毁我刘家清誉,你就不是我刘家的种!”
结局太过残忍,只要一起熬过高考,你们真的可以自由自在,天意弄人,希望刘斌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