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无踪径,
空留风咽声。
寒襟拭旧雪,
解帽暖碑文。
万事皆安好,
不日遣春城。
转眼间已是期末了,我的考试成绩不理想,但这并不会影响愉悦的心情。我给父母和妹妹分别买了礼物,钻进了回家的列车,归心似箭。
每年春节前后,总会有一场大雪,今年老天爷没有破例,大年三十的傍晚,连续几日的细雨渐渐变成了雨夹雪,最后终于天女散花般下起了鹅毛大雪来。父亲带领我们一起回老家过年,我的所有堂兄弟姐妹们全部都回到乡下,整个大家庭的人济济一堂过大年。除夕之夜,普天同庆,而乡下的除夕格外有喜庆的气氛,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杀鸡烹羊,贴春联,放鞭炮,冬日的严寒早已被响辙云霄的锣鼓声驱散尽。
年夜饭备了三桌,虽然有我的席位,但我还是躲进了厨房里帮二婶塞柴火做菜,我不愿像个耙子一样被大家问起最敏感的学习之类的问题。三嫂子挺着个大肚子在灶上炒菜,我笑着问她:“几月生啊?”
“快了,你这个七叔有什么见面礼呀?”
“我是见不着他出世了,要上学,要么我给他取名字吧,叫刘——长卿,大诗人的名字。”
“得了吧!名字可是叫一辈子的,哪能乱叫?得找位学问的先生帮取一个。”
“小凯呢?让他帮取个好名字,你不说他肚子里墨水多啊?”二婶问道。
我浑身一惊,不知如何作答,结结巴巴道:“我……没见着他,好久了。”
“刘斌在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三嫂笑问。
“没呢,我长得这么丑,眼睛又小,个头又矮,谁看得上。”
“不丑不丑,谁说丑了?眼睛小才有味道嘛!人不可貌相,特别是男孩子,我看中你三哥的就是因为他人比较实在,他长得也不咋地嘛。”三嫂安慰我道。
“小斌要是有合适的,就处一个,别挑肥捡瘦的,年龄也不小,都二十了,我二十岁时都生你大哥了。”二婶笑道。
“再说吧。”
彻夜无休止的鞭炮声迎来了新世纪的第一天,一夜飞雪,世界披上戎装,清晨的窗外一片苍茫。我披上大衣,和妹妹一起点响了“两万响”的开门炮,还未燃尽,妹妹便被小堂弟喊去他家楼顶堆雪人了,我套上皮靴,来到二婶家吃完早饭后,忐忑不安地悄悄给子旋打了一个电话。
“子旋,是我,小哥。”
“哦,你还记得我啊?半年都没你一点儿消息,你可真绝。”
“对不起啦,我这不给你拜年了嘛!”
“好好好,原谅你,这半年过得好吗?”
“做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吧。”
“放假回来几天?我马上要去舅舅家,顺便我来找你吧,有事跟你讲。”
“行,我在乡下呢,马上回去。我想去看看你哥哥,你带我去公墓好吗?他走后我还没有去看过他。”
“我也正想去呢,本来昨天下午要去的,结果下了大雪。我梦见我哥了,他说他脚冷,让我给他灌个热水袋。”
“谁啊,小旋?快点收拾东西走了。”我听见子旋的母亲说道。
“妈,是李飞哥哥,一会儿我去他家玩,跟他道别去了。”
“道别?你要去哪儿啊?”我问。
“回头跟你说,我先挂了。”
“记下我的手机号,等会儿出来了打我电话,130XXXXXXXX。”
“Ok,waitmeinfrontofthestationonehourlater。”(一小时后在车站前等我)
村里进城的中巴车今天停运,于是我向三哥借来摩托车,套上毛线帽,再戴上“钢盔”,便开进了雪地里,虽然才二十几公里的车程,我却骑了一个多小时。抵达车站时,子旋已经抱着草纸和冥币,站在门口了,我招呼他跨上后座,戴上安全帽,便朝公墓开去。
阴晦的天上铺满了淡淡的大片黑云,街上冷冷清清,少有人往,连交通警察的身影都没有。路旁积满雪的宝塔松,一闪一闪地在眼角刮过,寒风冷飕飕地刺在脸上,割过耳垂后,又钻进了衣领里。子旋抱紧我的腰身,冷得直打颤,于是我拧小了油门,把它的手塞进我的外套里。
到了墓地,风刮得紧了起来,在半天空上似乎削痛了黑云,不断地发出呜鸣声。白皑皑的大雪压弯了墓地边的松树枝,它给每一块墓碑都戴上了一顶白帽子,我们每走一步都须高高抬起脚,踩在山顶的雪上“嘎吱嘎吱”直响。白茫茫的世界里除了子旋和我,空无人烟,我这才领略到了什么叫“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子旋一排一排地数着墓碑找子凯,在半山腰的一处停下来,只见他面前的墓碑上赫然写着:
“爱子张子凯之墓”
“哥,我来看你了,刘斌哥哥也来了。”子旋跪倒在雪地里,抱着子凯的墓碑,痛哭起来。
听子旋一开口,我心揪得厉害,像是有一根细绳,狠狠地勒进了心坎里。我仰起头,望着天空,咬紧了嘴唇,逼迫着自己不要流出泪来。我抱住子旋的肩膀,用纸巾给子旋轻轻擦掉眼泪道:“哭啥呢,不哭,你哥哥听到了会难过的。”
结局太过残忍,只要一起熬过高考,你们真的可以自由自在,天意弄人,希望刘斌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