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升平正茫然一无所知、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时候,古丹见高升平走过来了,笑着招呼到,
“高师,刚才我们给你安排了个旅游行程。”
“啊?旅游啊?时间这么短就算了嘛,你们结婚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啊。”
“没关系啊,时间很充裕的。明天建军开车,你们先去魔鬼城看雅丹地貌,下午去水库耍,晚上在那边住一晚。后天去看石窟和千泪泉,下午赶回来正好合适。建梅也是那天晚上回来,第二天我们就在县城边上的普朗斯河道上举办仪式。”
“我就怕你们忙不过来。我看还是算了吧。下次再来再去耍不迟。”
“下次?”
古丹笑着说到。她朝王建军看过去,用颇为调侃的语气说到,
“下次我们建军就怕你不肯再来了哦。哈哈。”
众人正说话玩笑,家里又来了几拨人,前前后后都是古丹家的亲戚。谈起几天后婚礼的事情,大家都兴高采烈、手舞足蹈,若是现场有音乐,肯定马上就要跳起舞来。
高升平见古丹他们正用维语聊得飞快,自己和王建军一时半会插不上嘴,于是偷偷将王建军拉到一边,从兜里掏出红包递给他,说这是褚健的意思。王建军居然一点也不意外,坦然接过红包后,只是感激地说褚哥这实在是太客气了。
高升平见状,语气颇为严肃地问到说,
“军哥,你哪门和褚哥这门熟诶?我都不晓得。”
王建军摸了摸头,颇为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褚哥说要和我交朋友都嘛。那年从成都回来他就要了我的电话,偶尔发个信息啥子的。”
“那他有没有给你说过啥子过分的话诶?”
听到这里,高升平忍不住有点着急。因为他知道褚健历来不是那种内敛矜持的人,主动与王建军攀谈绝不是出于什么纯洁的目的,所以高升平生怕褚健在语言甚至行为上对王建军有所冒犯。
“没有啊,没得啥子过分的。褚哥人不错的,电话里头还总是说起你。”
“啊,说起我?他都说些啥子诶?”
高升平愕然到,他没想到褚健找王建军聊天,怎么自己还成了主角。
王建军拿着红包轻轻地拍打着手掌,笑意盈盈地看着一脸惶恐的高升平说到,
“说你是很好很好的人!我也觉得你是。”
晚饭后王建军提出开车带高升平在县城四处逛逛。古丹因为身体不适,另外还要带孩子,所以抱歉不能作陪。拜城县就在群山环抱的峡谷地带,四围河流充沛。人口不多,县城也不大,不过半小时就南来北往地逛得差不多了。
一路上高升平几次想问王建军,那年他老汉病重、自己又要去甘孜支教的当口,王建军突然从新疆返回成都学习,是不是并非机缘凑巧?而王建军所谓的给父母迁坟回老家之事,其实不过是托辞借口而已?
但高升平不敢问。
即便是现在,他已觉得亏欠王建军的太多。所以这次不远千里来新疆参加婚礼,主要就是为了偿还这份情谊而来的。如过猜测的这件事是真的,自己好不容易才觉得可以勉强抵平的人情债务,又将会变成此生无法偿还的巨债。那高升平自己这一生,也谈不上可以心安理得、解脱自在了。
王建军倒是浑然不觉的样子。一路只是走走停停,告诉高升平他在这边什么地方上过班,什么地方打过球,平时喝酒的地方在哪里,常去的那间医院又在哪里。凡是生活的细节,都不厌其烦地对高升平讲述。
高升平也渐渐放下沉重的心事,开始认真听取王建军的讲述。在这平淡如水讲述中,高升平仿佛看到那个从四川归来的青葱少年,如何忙着照顾父亲妹妹,如何为了生活而四处奔波、如何求人救苦。终究一步一步、一日一日地,苍老成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他朴实无华但又光芒内敛,他沉默少言但又勇敢坚毅。命运并未曾厚待于他,但他依然倔强地,活出了最强大的模样。
“军哥,那你和古丹是哪门认到的诶?”
“这个啊?”
被高升平问起,王建军居然红了脸,颇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说到,
“我们一个单位的都嘛。开始我在单位是临时工,02年想要转正的时候找不到人帮忙,我就自己去人事科问。古丹那时候大学毕业没几年,还在人事科工作。她看到都是四川老乡的份上,帮我打了份报告上去,我才转到的正。就这们认到的!”
“啊,02年那个时候你们就好上了啊?”
王建军连忙摆手否定到,
“我那个时候穷得很,哪里敢想这些事情。再说别个古丹是大学生,又漂亮得很,老公也是区政府上班的。我晓得自己几斤几两。”
“那后头是哪门走到一起的诶?”
高升平听王建军说起这些往事,颇有意味地追问到,
“后头啊,”
王建军双手抱着头往后一仰,若有所思地靠在了驾驶座的椅背上,
“16年那年我从成都回来,就听到单位里头传古丹离婚的事情。她老公说离婚就要卖房子,除非古丹拿得出十万块钱,否则就要跟他去土耳其。古丹上班养家,哪里存得有钱嘛。再说跟到去土耳其,未必天天遭她男人打啊。所以我就去找古丹,说要借钱给她。那个钱你晓得的,就是我老汉那笔钱,当时张处长帮忙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