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万丽丽在离我们学校不远的一家单位实习,我们经常能见面。有时候我会带她参加我和同学的聚餐,同学问,马宇轩,你女朋友很漂亮啊。我就笑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不介意这种误会,甚至还有点享受这种暧昧。
虽然我每天和张凯混在一起,也明确了自己的性取向,但我还是没做好被出柜的准备,我不想被同学发现端倪,毕竟在一个不算开放的城市,人言可畏,众口铄金。
时间真是残酷又美好的东西。
马小强基本已不对我的生活造成困扰。
只是,每当大年三十,夜深人静,鞭炮声逐渐消退,我来到窗边,望着窗外寂寥的星空,我仿佛依旧能听到马小强冲我喊弟弟。
那声音,犹如天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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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是奇怪,自那次在本溪湖公园分手后,有一段时间,我每每回想起马小强来,我似乎想不起他的脸,就算拼尽全力去想,去回忆,他的形象是模糊的,但我却深刻记住了他最后离开我时跌跌撞撞的背影,他快速奔跑时,风把他衣领和袖子吹起来,他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风中,最后幻化成了一个小黑点。
读大学时,我多次偶遇马小强。
有一次我在学校的操场踢足球,他竟然跑来我们学校打篮球。我总觉得有个人在偷偷往我这边看。后来发现是他,我头也不抬离开了操场。
还有一次,我和同学去爬平顶山,上山的时候遇见下山的他,他当时就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着我,正要和我打招呼,我就快速跑了起来,跑的时候差点就撞上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的父亲骂骂咧咧的:“瘪犊子玩意儿,你跑什么啊。”
我跑了好远的台阶,停下来向下看,发现马小强还一直失落地站在台阶上,目光呆呆地看着远方。
看到他,我也会感叹这个城市太小,兜兜转转总能碰到一块儿。
张凯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在电脑公司干了一段时间,就辞职回了老家抚顺,无论我怎么劝也劝不住。走的时候没说回来,也没说不回来。
张凯走后我心情很糟,万丽丽经常会过来陪我,她不知道我和张凯的关系。我骗她说张凯是我亲戚,在本溪上班,自己租房,我经常会去看他。
万丽丽天真地相信了。
有时候,她还会去市场买菜到出租屋做给我吃。本来张凯回抚顺后我想把房子退了,回学校住,但考虑我心里还有张凯,万一他哪天回来见我把房子退了可能会不乐意。而且,那时我父亲和他的亲生母亲联系上了,一直有来往,据说她条件不错,有个女儿,全家都在广州。我这个奶奶很喜欢我,偷偷来过一次本溪,在宾馆搂着我叫我亲孙子。我上大学时,她给过我一点钱,这点钱足够我付一年的房租了。
有段时间,我真的以为自己在和万丽丽谈恋爱。
万丽丽越来越漂亮,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每当我赞美她好看时,她就飞快地眨巴几下眼睛,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上下翻飞。她对我很甜,说话的声音像夹心巧克力,外面那层都甜得融化了。每次都亲热地喊我“轩轩”,从她的嘴里喊出来,娇生生的,很像春天杨柳冒头须芽沾着的露珠。
万丽丽会乐电颠颠跑去邮局对面买爆米花回来一起吃,我们经常去学校附近的面馆吃面,她甚至还学我抽烟,我给她点上,吐个烟圈,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有模有样弹弹。我说你酷毙了,她又潇洒地吸了一口。我还领她一起去本溪湖玩,顺着那条轨道慢慢走,然后回小区看我奶奶和我母亲。那时她爷爷奶奶已经搬走了。
我母亲悄悄把我拉到一边,问我,你是不是和她在谈恋爱。我说我还没想好。我母亲说,早是早了点,不过也可以谈了。
我从没对万丽丽表白过,她也没有,女生嘛,相对还是矜持些。我们保持这种不清不白的暧昧关系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直到有一天,万丽丽突然告诉我说,马小强在追她。
我当时就一楞,这个以前每次听见都会心颤的名字,现在却有点无动于衷,就感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同时又陌生的有点麻木不仁。
和张凯的新恋情、刚入大学时的新鲜感和万丽丽的暧昧之情,等等,随着时光的流逝,冲淡了我对马小强的思念,当然我也不能说就把他淡忘了,起码他给我的印象在慢慢淡薄。
后来才知道,万丽丽和马小强一直有来往,马小强有个亲戚也在商贸学校读书,马小强有时会去学校看那个亲戚,两人能碰上面,一来二去,交往就多了。
我很生气。
我生气倒不是万丽丽和马小强之间的来往,那是他们的自由,我没权利干涉,我生气是因为万丽丽对我隐瞒了马小强的行踪,她明知道那三年我一直在找马小强。万丽丽却说是马小强不让她告诉我的。
这让我更加生气。
当然,这次我生得是马小强的气,我没想到马小是这样一朝三暮四的人,甩了周一婷又开始追万丽丽,还藏着掖着不让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