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柱子低声安慰道,“你睡吧,不管有什么心事,醒来再考虑。”
柱子把王芃泽的大手从病床上拿过来,握在自己的手里,王芃泽便放心地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天亮后大家才回到家里。柱子让生病的人都躺着,他下楼去买豆浆和咸鸭蛋,煮了豆浆,给每人盛了一碗,然后拿起书包要去上学。王芃泽要和柱子一起下楼,想打电话到研究所请个病假,可是下了楼,看见太阳光就觉得眩晕,柱子急忙抓住他的手,从后边扶着他往公用电话走。
王芃泽打了三个电话请假,其中一个是帮姚瑞打给食品厂的。柱子惊讶地问:“姚瑞住在这里,是因为要去食品厂上班么?”
“是呀,我帮他找了个工作。刚刚去没几天,就害这么急的病,估计我的岳父岳母又要来拿我问罪了。”
王芃泽看到柱子听得仔细,以为他对这个消息感兴趣,就多说几句:
“他们老嫌我给他们的女儿找的工作不好。工作嘛,得自己一步步奋斗,哪里能一开始就是好的。是不是?”
柱子面无表情,一句话都不说,王芃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补充道:
“如果不是小瑞的身体有问题,就是这个食品厂有问题,以后不要买他们生产的东西。”
实际上柱子的思路还停留在王芃泽的第一句话里,不高兴地开口道:“他们还要来批评你么?也不看看你现在病得,脸都白成这样了。”
“我本来就长得白,不只是脸。”王芃泽笑着回答,拍拍柱子的肩膀,“你放心上学去吧,我没事。”
“你现在不是白,是青。”
柱子有点儿生气地扶住王芃泽,要送他回家。王芃泽不让,赶着柱子去上学。柱子也不勉强,转身走了,头也不回。王芃泽望着柱子的背影愣了愣,觉得这火气来得莫名其妙。
半个小时后,柱子又回来了,看到王芃泽开门后满脸都是疑问,就解释道:“我向老师请了一天的假。”
“但是你没有向我请假。”王芃泽站在门口,没有像往常一样招呼柱子赶紧进来,双臂往怀里一抱,手里的报纸被揉皱了,簌簌地响,他高高地挡在门口,生气了,“你不要进来,现在回学校去。”
“你说得再狠也没用,我今天不会去上课的。”
柱子推开王芃泽,进到客厅里换拖鞋。王芃泽不好在客厅里和柱子争论,怕姚敏在卧室里听见,就等着柱子换完拖鞋,又跟着他走进小卧室,“嘭”地一声关上了门,站在柱子身后带着怒气问:“你今天是怎么了?”
早上柱子走后王芃泽觉得浑身发冷,回到家来看到姚敏和姚瑞在大卧室里睡着了,就翻出冬天的棉被到柱子的房间睡觉,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赶紧掀开被子去开门。柱子看着床上掀开的棉被窝,担心起来,急切地问:“叔,你是不是觉得很冷?”
王芃泽严肃地呵斥:“你先回答我。”
今天王芃泽仍穿着昨天夜里的军绿色外套,扣子全扣着,下身是一条长裤,系得松松垮垮的,一看就知道刚才穿着衣服睡觉了。这身熟悉的装扮让柱子不能不想起去年那个站在湾子村村口的王芃泽,那时的王芃泽意气风发,而此刻的王芃泽苍白虚弱。
柱子无奈地回答道:“原因还用说么?原因就是你。我今天就是不去上课,我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柱子推着王芃泽坐到床上,拿掉他手中的报纸,又推着他躺下。王芃泽这一天太虚弱,个头虽然高大,却抵不过柱子的力气。柱子又帮他脱了拖鞋,盖好棉被,又把报纸给他。说:“如果你不给我脸色看,我就在家复习功课。你要是再说我,我今天就不学了。”
王芃泽没有办法,只好躺在床上看报纸。柱子在桌前坐下来,拿出课本,又想起一件事,问王芃泽:“我什么时候喊你起来吃药?”王芃泽板着脸不看柱子,也不回答,柱子等了一会儿,又问:“叔,我什么时候……”
王芃泽不耐烦地折了报纸,丢在桌子上,转头向里睡,翻身的时候,大个子压得木床吱吱响。
“你不用喊我起来吃药,你直接把我气死得了。”
柱子忍住笑,伸出手去,帮王芃泽轻轻掖了一下被角。
上午周秉昆在学校看不到柱子,就疯了似的找,他一向怕班主任,只好央求肖春莹去问,肖春莹回来说:“我问过了,王玉柱同学家人病了,他在家照顾病人。”
周秉昆惊讶地“啊”了一声,说:“我们应该去看一下呀。”
肖春莹诧异道:“看谁?病的又不是王玉柱同学。”
但是周秉昆非去不可,他知道肖春莹的家和柱子的家相距不远,于是一下课就过来纠缠肖春莹。肖春莹本来也想去看看,就找老师请了个假,和周秉昆赶到经常看到柱子出入的那片楼房下,不知道具体是哪一户人家,肖春莹就对周秉昆说:“你喊吧。”
周秉昆问:“你怎么不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