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昆说:“就在你脚边,你随手捡起来扔进垃圾篓不就行了。”
肖春莹说:“又不是我扔的。”
周秉昆死皮赖脸地往桌子上一趴:“我就是不捡。”
柱子看到肖春莹拿周秉昆无可奈何,下不了台,急忙道:“有一张废纸是我的,我去捡一下吧。”
周秉昆拦住柱子,道:“不去,看她能怎么样。”
柱子低声对周秉昆说:“还是去捡了吧,的确是你扔的嘛。”
于是周秉昆站起来,走到前边去捡了废纸,还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端了废纸篓出去倒垃圾。
每天放学后,周秉昆都会陪着柱子走一段路,到一个十字路口各自回家。运动会之后柱子是学校里的名人,很多人从他身边经过都要回头看一眼,这让周秉昆觉得很有面子,走路的姿势趾高气扬,他在教室里称呼柱子为“哥”,走在路上就改口喊“大哥”。
肖春莹基本上和柱子同路,于是也过来和这两个男生一起走。周秉昆视肖春莹为敌人,动不动就拿话激她,肖春莹也不客气,两人经常吵吵闹闹。每到这时,柱子就在一边劝解。柱子一点儿都不心烦,他反而觉得这是一种拥有朋友的感觉。有了周秉昆和肖春莹这两个好朋友之后,他每天的心情好了许多,成绩也迅速恢复。有天晚上王芃泽在灯下仔细看了柱子做的模拟试卷,最后舒展了眉头,笑道:
“柱子,只要你发挥正常,考个中专是没有问题的。”
因为柱子对填报志愿什么都不懂,王芃泽就根据自己的喜好帮他选了个学校。王芃泽给柱子说过学校的名字,可是当周秉昆问柱子报了什么志愿时,柱子又忘了,说:“好像和修车有关。”
“机电学校?”周秉昆道,“那我也报这个学校。”
柱子一直心存一个疑问,此时问了出来:
“你要考中专,怎么还天天上课睡觉?”
周秉昆说:“我爸爸是局长,南京的学校我想上哪个都可以。”
说这些话时,周秉昆没有一点害羞的意思,似乎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趴在桌子上什么都跟柱子说,像一个心无杂念、毫无心机的小孩子。柱子心里有些不满,心想周秉昆是一个依靠父母的权势不劳而获的人,与自己完全不一样。
转念之后柱子已经在怀疑自己的不满是否正确,周秉昆是他的好朋友,如果周秉昆也去上机电学校,他就不用担心在新的学校里没有朋友了。然而这个周秉昆……他有些担心,认识才半个月,就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某种不公平,他不知道周秉昆未来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学校里发生什么事,柱子回家后都会给王芃泽说一遍,周秉昆的事当然也不例外。王芃泽笑柱子单纯,说:“我也是依靠私人关系才给你转的学籍,一点儿都不正大光明,你是不是也不和我来往了?”
柱子说:“这不一样,你对我好。”
王芃泽问:“周秉昆对你好不好?”
“也好,但是不一样。”柱子解释道,“我对他有点儿不放心。”
王芃泽想起了以前的事,笑着问:
“你好像从来就对我很放心,你倒是说说为什么。”
柱子想来想去想不出,最后反问道:
“那你倒是先说说,我应该对你哪一点不放心。”
姚敏的母亲在王芃泽家里住了好几天,走了之后,姚瑞又来了,所以这段时间王芃泽一直不能睡在大卧室,总是在柱子的房间里打地铺。柱子心里暗暗高兴,心想这对王芃泽其实没影响,睡哪儿不是睡,但是对他却影响大极了。运动会之后果然各种事情都越来越顺,在学校受人瞩目,回到家王芃泽说话似乎还是和从前一样,但一种更加温柔和细腻的东西柱子能够清晰地感觉到。
每天晚上柱子都会躺到王芃泽身边和他低声说话,但是王芃泽白天太累了,晚上又检查柱子的功课到很晚,往往柱子的声音一停顿,他就睡了过去。柱子就坐起来帮王芃泽盖好毛巾被,然后听着他的鼾声入眠。王芃泽睡相不够好,睡梦中手脚一伸占了许多地方,柱子宁可被挤到地铺边沿,也不愿去床上睡。
姚敏从来不进柱子的卧室,半夜有事情了就站在客厅喊:“王芃泽。”王芃泽用力睁开眼,大声问:“什么事?”姚敏在外面说:“小瑞好像发烧了,你带他去看个急诊吧。”王芃泽困得不行,眉头皱出了深深的皱纹,但还是爬起来,打着呵欠走出去,过了一会儿,带了衣裤回来穿,对柱子说:“柱子,我和你阿姨要带小瑞去看急诊,你在家看着小川。”
夜里天凉,王芃泽又穿上了那件军绿上衣。一看到这件熟悉的衣服,柱子就想起来和王芃泽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心里疑惑怎么会有这么郑重的感觉,急忙问:“姚瑞的病重么?”
“发烧了,去打一针。”
王芃泽看了看柱子,又叮嘱道:
“小川已经睡着了,也没什么看的。你在家好好休息吧,别影响了明天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