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工作,写支票的时候心情还是很舒畅。
两天后,当我去修车行取车的时候,原本惨不忍睹的车尾虽然还残留着一些凹凸的印记,但已大体上恢复了原貌,后背箱也完
整地合上了。
黄昏时分,我欢乐地开着车奔向机场。我要给阿文一个惊喜。
他拉着箱子从侯机厅里走出来的时候,我早已等待多时了。而且,是站在车前等待着,脸上还挂着夸张的笑容。我早已无法耐
心地坐在车里面了。
他看见我,立刻冲着我微笑。他走到车后,准备把手里的行李放今后备箱的时候,笑容随即疆在脸上。接着惊呼了一声。
我跟在他身后,对他说你看,我把老丰田的病治好啦!认识他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用孩子般的语气和他讲话。
他并没有高兴地跳起来。他目光有些复杂,我读不出是快乐或是难过。
我把车子开出机场。这丰田的发动机果然是上了年纪,一跑上高速,噪音就有些震耳欲聋了。然而,我仍旧觉得,车子里似乎
有些过于寂静了。
我注视着前面一辆大货车的尾灯。天色正渐渐暗下来,那一对红红的尾灯越来越醒目。
“为什么帮我修车呢?一定很贵吧?” 他见到我后说的第一句话。
“不贵!你还满意么?修的?” 我试探着发问。从他的口气里,我仍旧是听不出快乐或是忧郁的。
“多少钱?”
“无所谓,我欠你的嘛。”
“请告诉我,你花了多少钱?你欠我什么?” 他的口气变得有些生硬了。
“怎么不欠呢?你帮了我那么多忙。”
“我从来没想过那是你欠我的。到底多少钱呢?我会还你的。”
“不用啦。真的。到底修得好不好?”
“很好。谢谢。不过钱是一定要还的。”
天完全黑下来。大货车的轮廓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对红红的尾灯,如深夜里两只血红色的眼睛,紧紧盯住我。
我把车停在阿文住处门前。他默然把行李从后备箱里取出来。我没有帮忙,就只是站在他身边呆望着。那行李是在是很轻便的
,完全不需要两个人合作似的。
我把车钥匙递给他,他没有接,却把脸转向一侧。
我把钥匙硬塞给他,轻声说:”我以为你会高兴的。”
“是吗?高兴你把账还清了吗?” 他狠狠地接过钥匙。
“不全是。我难道就不能为你做些什么?” 辩解的时候,我从来都不会理直气壮。
“好的。谢谢。”他回身走向学生公寓的大门。
我呆立在原地,感觉有些进退两难。我于是低下头,这里的路灯非常明亮,居然照亮了脚下一队蚂蚁,它们正匆忙地搬运着食
物,绕开小石头,却翻越高大很多的石块。也许是目光过于短浅了,无法看出这大一些的石块也是可以绕行的。
或许它们根本不在乎绕行或是翻越。
我转头走向实验室。夏天的夜晚,风带来一丝凉爽。耳边已是虫鸣一片。通往实验室的路竟然如此漫长。
今晚模拟电路学的作业题目似乎特别怪异。我花费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来完成它们。
我决定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走出楼门,却一眼望见阿文的丰田,静静地停在停车场的边缘。
夜已经深了。楼里剩下的学生寥寥无几。楼前的停车场就显得特别空旷,仿佛东大停车场一般。
车子熄着火,也熄着灯。
我呼吸有些急促,多亏这清爽的夜风,带给我充足的氧气。
大概有三秒钟的时间,我几乎想要掉头逃掉了。为了舒缓我绷紧的面孔,我把头转向灿烂的星空。我随口哼着黑豹《Don’t
Break My Heart》的旋律,努力把步伐迈得轻松自如。
我离开清华的那天,宿舍的楼道里一直听到这首歌。我原本不怎么喜欢流行音乐的,却偏偏把这旋律记住了。
我却不记得歌词。除了一句”Don’t break my heart”以外。
我仍旧向丰田车走近。
车子里一片漆黑。我轻敲车窗。
阿文摇下窗,路灯的光辉落到他眼睛里。
我轻声问他,学术报告会上可有收获?
他没有回答,却伸出手来,手里握着一张支票。
我犹豫了片刻,就接了过来。我向他微微一笑,说了声谢谢。
他似乎也微微一笑,夜毕竟已经很深了,路灯又很昏暗。一瞬间,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扭亮车灯,发动了汽车。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我内心掉头逃掉的欲望一直都没消失过。
车子开远了。停车场的路面的确非常洁净,没有一丝尘土。这就不同北京了,特别是在干燥的春季,很多地方,汽车开过后,
飞扬的尘土浩浩荡荡。
所以说,很多人还是愿意留在美国的。
没有尘土。空气很清新,满耳的虫鸣。
借着停车场的灯光,我看到支票上的数目,五百元整。
他果然早已做过细致的调查了。可见他还是计划过要修理车子的。不过,他不知道,为了在两天内完成任务,我多付了一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