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竟然开始可怜她了。我们互留了对方的电话,驾照,和汽车保险号码。没有等到警察来,我们便各自开车离开了。两驾车子虽然都有所损坏,可似乎并不影响驾驶。
没想到,我的驾照在拿到的第一天就派上用场了。然而,那只不过是一张证明我拥有驾照的纸,真正印着我照片的小塑料片,要到一个月后才会寄来。
我继续内疚,却变换了主题。这次是因为车子的缘故。毕竟,阿文的车是在我手里被撞的。如果开得熟练些,也许根本就错过了这起意外;而且,如果我一直仔细观察着后视镜,或许是可以躲开意外的,我原本距离前面的车子还有一段距离,可以拐动车头挤到路边去的。对于开车这当事情,我毕竟还是很没有经验的。
阿文似乎看出了我的内疚。他安慰我说,他的车也是保了险的,况且错不在我们,自然应该有人陪。
他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双手按在我的肩头。我的肩虽然不窄,却不如何饱满,他应该很容易就摸到肩头那突兀的骨骼了。
原来他的个头比我高些。他手放在我肩上的动作显得里所应当。
我惊讶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他比我高。也许,是因为我一直觉得他很年轻的缘故吧。但现在的这种姿态,的确使我有些吃惊了。我一直以为,他如他的笑容般年少。然而此刻,他却做着大人的动作,安慰孩子般安慰着我。
车毕竟是损坏了。我也是的确年长过阿文的。我想我一定是应该做些什么了。
10
回到学校,阿文给保险公司挂了一个很长的电话。
其实,讲话的时间并不长。主要是在等待。一便又一遍地听对方电话录音里的音乐。这里,购物电话的服务是最迅速高效的,而任何其他服务部门的电话都需要无止境的等待。
细想起来,我是不应该抱怨这一点的,因为我记得在中国,多半没有电话这个选择,办任何事情都要亲自跑上好几趟。我惊讶地发现,如我这般贫苦的学生,在美国住一段时间,居然也有些养尊处优了。
保险公司的答复很是令我们灰心丧气。原来,密西根州实行的汽车保险几近于流氓保险。撞坏我们车的人对车子的维修不负责任,责任都在车主,谁让车主没有购买”被别人撞以后维修”一项保险呢?
这好比是忘了锁门,家被盗了,盗贼并没有责任,谁让主人没有锁门呢!
没想到密西根这个汽车工业州,汽车保险业被AAA一家公司垄断了,为了少赔钱,保险公司竟然串通了州政府,制定出此等卑鄙的法律来。我丝毫不了解法律,然而却固执地这样认为。我一向就是不喜欢任何法律的,尤其有些痛恨交通法。童年的时候,父亲用自行车带我上学。到了学校。我便做贼般整日抬不起头来。这些难道不是交通法规的责任吗?
阿文的沮丧是难以遮盖的,他却不若我这般痛恨密西根州的法律。我愈发觉得自责了。
我突然产生了对金钱的强烈欲望,这欲望比从中国楼丢掉工作时还强烈。我想帮助阿文把车修好。然而这绝对是我财力所不及的。我暗自思考起挣钱的问题来。
我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我的确心想事成。事故后不久的一天下午,Steve竟然给我又介绍了一份工作–给他的邻居做家教。
他吃力地用扳手扳一个锈住的螺钉,一直没有成功。他停下来稍作休息的时候,突然问我是否对家教的工作感兴趣。
他的目光仍旧停留在那颗锈住的螺钉上面。似乎在和那螺钉说话一般。
他几乎从不和我闲谈。所以当我听他问我,的确有些诧异了。直到他仰起眉毛直视我的眼,把话又重复一便的时候,我才确认他正同我交谈。
看到我一脸的茫然,他竟然微微脸红。我还以为他会不耐烦。我原以为他的沉默是来自孤傲。但是此刻,我竟然觉得自己是错误的了。或许,他只不过同我一样的腼腆内向罢了。
他连忙解释,说他的邻居夫妇心地非常善良。他们有一个女儿,很可爱但是数学成绩很差。眼看就要升中学了,很想找个人给补习一下。他很想帮他们这个忙,可是由于临近毕业,很繁忙,于是就想到我。
可我记得他应该是不如何繁忙的。也许,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做真正想做的事。
什么是真正想做的事呢?和女朋友一起逛街或是看电影么?从未有女孩来实验室找过她,至少,我从没看到过。
想必,他是有正经事要做的。每天下午,他准时离开实验室的时候,总会专注地整理一下额上的散发。仿佛,一天从此时才真正开始。
我片刻地胡思乱想。他的眼神带着追问的含义。我连忙点头答应。我此时最希望的就是挣钱,所以这份工作正合我意。
他立刻给他的邻居打电话,确认我的工作。
我刻意走出实验室,在楼道里闲转。我不习惯听别人介绍我,即使是用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