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道路两边的田野泛起金色稻浪,此起彼伏,风光如画,颇有点欧洲小镇的那种感觉,然而我却始终无心欣赏美景,心早已飞到家里了。
白岩松说人生中有百分之五是极其快乐的,百分之五是极其痛苦的,剩下的就是平淡。一个国民偶像的生活都是平淡的,何况我们这等蝼蚁呢?生活就是这么戏剧化,很多感情经得起患难,却往往经不起平淡。
望着旁边不断掠过风景,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据族谱介绍,我们祖上是中原地区(河南和山东交界)的原住民,在战乱中逃难到江西一带,后来又辗转到了广东梅州地区。
上大学的时候听语言学的老师说,客家人就是中原人的后裔。所以客家人在不断的迁徙中,依然保留了很多中古汉语的语言习惯,是比较接近北方方言的。这么一说,我就自然就明白为什么在大学里客家人学习普通话要比粤方言地区和闽方言地区的同学要容易一些了。
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些河南的难民上门讨饭吃,我的爷爷就是操着了一口客家话和他们交流,也连蒙带猜也能理解七七八八。
七八十年代的梅州地区是穷困落后的代名词。
祖上三代都是山区里的农民,没有人经商,没人做官,也没有知识分子。据说我的爷爷上过两年私塾,会认几个字。我的爸爸勉强读到小学毕业,妈妈则是个不打折扣的文盲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的。
我上面是一个大哥,三个姐姐,下面还有个弟弟。大哥在二十岁的时候就结婚了,为了给他建新房结婚,三个姐姐自觉放弃了读书,在家分担家里的农活。
等到大哥孩子稍大了点,嫂子就吵着要分家了。他们一家五口人住新房子,我们依旧住着以前的烂房子。
我从小见惯了父亲的懦弱,母亲的无知,哥哥的蛮横,嫂子的自私,还有姐姐们的逆来顺受。这一切都曾经让我心怀怨恨。怨恨自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却无力摆脱命运的安排。
不过,因为接受了教育,让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让我看到命运的曙光。
在偏僻的农村,我看到了太多的苦难,这里面有穷困的原因,更多是缺乏文化知识的愚昧无知造成的悲剧。不甘心被黄土淹没的我唯有更加自觉读书。潜意识中,或许只有读书可以让我逃避现实,让我看到希望。
离开家乡到县城读中学的时候,刚开始还十几个同伴。渐渐地,人越来越少,后来干脆就剩下我一个了。
九十年代的县城经济有所好转了,班上的官二代和富二代也渐渐冒出来了。所谓人穷志短,青春期的我敏感脆弱,因为自卑过分自尊,表现出来的则是自以为是的清高和傲慢。所以,我常常会与老师和同学有些言语甚至肢体上的冲突,现在想来完全是自己自卑心理在作祟。
请原谅一个懵懂青涩的少年在自卑中自我摸索着成长的艰难挣扎吧!
在成年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常常会在梦中出现每次交各种费用时的纠结和痛苦场景,每天吃饭要避开同学,躲在宿舍的角落吃从自己家里带来的咸菜,酸豆角,黄豆。有时甚至连这些都吃不上,就要讨点酱油拌饭。面对着那些可以饭馆餐厅包餐和在饭堂打上一元两元菜肴的同学,那种窘迫和难堪常常让我无地自容。上语文课的时候就不难理解“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这就是为什么穷山恶水容易出刁民,饱暖而思淫欲了。
有一次整理书柜,翻出一张初三毕业时和几个同学的合照。照片中的我又干又瘦,黑不拉叽,看上去真的像非洲的难民。
营养不良,情绪压抑给青春期的我留下不少后遗症,最明显的就是我的个头长到一米六多就没有再长了。
也许,苦难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点上了一盏明灯,那就是我一定要走出这个穷乡僻壤,去寻找梦想中的生活。
那时,梦想中的生活没有具体的概念,大概就是可以远离家乡,不用靠卖力气在一亩三分地里讨生活。
曾经有一个比我年长好几岁的远方亲戚,通过读书考上了大学,毕业以后留在了广州,然后娶妻生子,安居乐业。每逢看到他衣锦还乡,十里八乡的老乡都会以他作为榜样来勉励自己的孩子,要好好读书,将来可以像他那样光宗耀祖。
他成功让我看到黑暗中的依稀亮光,这也是成为我能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
我就像郊外荒野地里的野草一样,寂寂无闻,默默求存。
也许是天道酬勤,也许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高考中我如愿以偿考出了好成绩,按我当年的成绩其实可以上更好的学校。但是一贫如洗的家境让我被迫选择了一所市属的师范学校,一则是上学免学费,每个月还有伙食补贴,二则是毕业以后可以直接分配工作。
尽管当今中国的经济发展了,人的成才有了很多不同的渠道,越来越多所谓的有识之士纷纷抨击国内高考的制度如何不人性化,不客观,不科学,西方国家又是如何实行素质教育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