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只想弱弱地问一句:处于底层的普通老百姓子弟,如果不拼高考,我们可以拿什么和别人拼呢?拼什么?家庭出身、社会资源、人脉关系?这一切,你有么?
欧美发达国家以中产阶级居多,他们的父母有能力,有时间,有足够的金钱来供他们的孩子去学钢琴,跳芭蕾舞,学习击剑划艇,打橄榄球,高尔夫甚至组织寒暑假的国外远足旅行和不同形式的夏令营。人人都知道这些素质光靠读书和考试是培养不出来的。
然而,这些素质教育有哪一项不是靠金钱堆砌出来的呢?
有句话说得很好:一个贵族的培养需要三代人的努力。
从1978年的改革开放到现在,中国经济的一直高速发展,社会积累了不少财富,国内开始出现了精英阶层。这些精英家庭除了国定的资产、流动资产之外,还有个人的能力和价值、社会地位、教育素养及其生活品味。他们对子女的培养绝对不仅仅是靠学校教育来完成的。
然而,当一个家庭仅仅维持着温饱,尚未真正走出贫困,有什么资格和底气来谈什么素质教育呢?
这样家庭出身的孩子最需要培养的就是生存的技能,出去社会以后是一个合格职员。普通老百姓应该接受的是大众教育,而不是精英教育。
社会已经逐渐分层,寒门难出贵子,屌丝逆袭的奇迹会越来越少。这是我们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所以,我感谢高考。
尽管我上的是很普通的一所大学,但足以改变我的命运了。
……
眼前的景色渐渐清晰起来,有人喊下车了。哦,已经进入老家的地界了。
因为交通阻滞,老家的发展始终很缓慢,没有什么工矿企业,没有足够多的外来人口,堂堂一个县城的国民收入甚至还比不上深圳的一条村子。
我对老家那种千丝万缕的复杂感情,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就如艾青的诗句所写: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父与子
我刚下车就急匆匆赶到医院的骨伤科。
在三楼的一间病房里,我一眼就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老父亲,胡子拉碴,脸色蜡黄,神情痛苦,三个姐姐和妈妈都在,二姐夫也来了。
我刚走进病房叫了一声“爸”,三个姐姐和妈妈就哭起来了。
顿时心如猫抓一般难受,我哽咽了一会,咬咬牙说:“别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先和主治医生了解情况,看看什么时候可以动手术。这事不能拖,越快越好。”
我拿出五千块给二姐,叫她和姐夫先把医药费预交上去,准备随时手术用。再给了妈妈五百元,交待大姐三姐陪她去外面买一点住院的生活必需品。
这么一安排,一家人马上就擦干眼泪,收拾难过的心情,知道该干什么去了。
我坐到父亲的跟前,轻声问:“疼吗?”
“海洋,你回来就好了。”病床上的父亲流着眼泪说。
“没事,手术费我已经带回来了,马上就可以动手术了,你安心养病!”我强忍着眼泪,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才两天时间,眼前的父亲似乎老了十岁,六十多的人看上去像七十岁一样苍老,两边脸颊深深陷下去了,浑浊的两只眼睛布满血丝,身体的痛苦让他不时低声呻*,嘴角不受控制地流出口水。
我对父亲的感情是复杂微妙的。
因为父亲多年来对大哥一味的纵容,所以他才会越来越蛮横,嫂子才敢这么自私,成家以后对我们不闻不问,所以我一直都对父亲心怀怨恨。只是碍于他的父亲尊严,不便发作而已。如果不是他光顾着大哥,三个姐姐不至于早早辍学,早早嫁人,也将在黄土地上操劳一辈子,重复一代又一代人的命运。
尤其是我的二姐,读书成绩一直很优秀,人也长得很漂亮。初三毕业她考上一所市属中专学校,当时学费也不贵,是要家里咬咬牙完全可以供二姐读书,三年之后就可以出来工作了。但是为了给大哥建结婚的新房,父亲和哥哥硬叫妈妈劝姐姐放弃读书。二姐知道继续读书意味着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将来也可以帮助家里改善生活。但是愚昧无知的父母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说大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对象,如果没有新房子,婚事就要吹了。就这样硬生生葬送了姐姐一生的幸福。得知不能读书以后,我可怜的二姐在家里哭了整整三天,不吃不喝,像死人一样躺着。
当时我还小,还不能完全理解这意味着什么。直到我上了大学,出来工作以后才知道二姐为我们家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甚至赔上了她一生的幸福。(我读大学,那些必要的费用也是三个姐姐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而我的大哥也就是象征性给了一点。)
所以,我对父亲是不大恭敬的。平时也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有一年过中秋节,他喝得有点高,借着几分酒意在我和几个姐姐面前发牢骚,意思就是我对他不够尊重,不是一个儿子对父亲应该有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