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许亮。
把房间收拾好,我站在窗口望出去,看到学校的田径场,远远地,就像在山上削出来的一大块平地。浅蓝的天上,挂着几缕白云。有人在踢足球,很小的身影。
打开风扇,我直接躺在地板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那个箱子,放在床上,我没再看一眼。
第二天,我把所有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可以洗的,洗干净,可以擦的,擦干净。然后,把衣服挂着衣柜里,其他东西,一件一件摆在桌子上。我爱你,但与你无关。它们是我的,我怎么对待它们,不关你的事。
涛哥他们回来,看到我床上空了,大吃一惊。打电话给我,我关机了。找许亮,找不到人。周一,当我们两个人都蔫头吧脑地出现在刑法课上时,他们一下子围上来,七嘴八舌。我笑呵呵地说:“我要考研了,就你们一天到晚闹来闹去的,我肯定考不上。”被他们一顿扁。赵云、成衍后来也搬出去了。他们有了女朋友,同居去了。寝室里就剩下了涛哥、郑昊和许亮。
许亮躲着我,我也不再接触他。我想好了,要考研,考就考最好的学校。北京在心里成了一个梦幻般的地方,能收留我的凄惶和失败。我找书、借书,开始装模作样地上自习。虽然,五分之四的时间里,我想的都是许亮,想知道他在做什么。问寝室的人,都说一整天都见不着他。别人睡觉了,他还没回。别人醒过来,他早走了。除了上课时能看到他,其他时间,他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间,离开了我的世界。
我对手机的痛恨从来没有那么强烈过。想给他打电话、发短信,又恨自己,不愿意自己这么做。这是一种极其痛苦的自我折磨。我惧怕离开他,更不愿离开他。我开始痛恨自己那晚的草率,毁掉了一段美好的情谊。我太不懂得自制。一个贪婪的人,终于毁于贪婪。渐渐明白,有很多相处,毁于一条不能逾越的界限。尽管以爱的名义去做某些事情,但是,禁忌就是禁忌,不会因为你捧着一颗心来就放你过去。我们纷纷倒下,因为我们并不了解对方的想法,有时候,明明了解了,却并不相信。人会因为执着而成功,但在爱情里,执着也会带来完全相反的结果。因为它需要两个人达成一致。慢一拍、晚一会,都不行。
成年人的爱情观,在经历了时间的打磨和阅历的冲击后,可能会走向理智和克制。但是情窦初开的我们,还不懂该如何经营。只知道我拿的是好东西,就什么都不顾地冲上去了。
考研是个幌子,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考。看书,多少看了点东西。一心一意地学下去,也许,我真的可以考到北京去。可是,没有他的北京,我的生活再精彩,又有什么用呢。这一切仍是未知的。万一考不上,他悄悄走了。世界这么大,到哪里去找他?
“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但是,他对于我来说,就是无可取代的。从小到大,打开我心门的,是他。我最好的朋友,是他。我最好的兄弟,也是他。从大一开始,到现在,三年了,我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喜欢一样人这么深。我害怕自己再也不能这样去喜欢一个人,如果是这样,身边躺着一个人,每天还忍不住去想他,罪恶感会让我发疯。
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这一切都不可逆地发生了。
涛哥他们看出来什么了,有好多次,我感觉他们很好奇我和许亮是不是《断背山》里杰克和恩尼斯那样的人,但是,终究没有问出来。但是我明白,就算他们知道我们是,也不会拿戴有色眼镜看我们。我和许亮,成绩、人品都挑不出毛病。我们真诚地对待寝室的兄弟,甚至连打小抄,都无微不至。
许亮,我们就这样直到毕业吗?
第二十一章 祸福相倚
但是,我可能又是一个很幸运的人。最起码在感情经历上。每次一遇到挫折,后面就是柳暗花明、绝境逢生。但是,真的不希望许亮受伤。只是我们都无法预料。
六月的一天下午,我们正准备上课,老师还没有来。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涛哥打过来的。“喂,怎么了涛哥?”“许亮被车顶了一下,在校医院呢。”弹簧一样蹦起来,我冲着昊别他们嚷嚷,“别他妈玩手机了。赶紧去校医院,许亮被撞了。”寝室里的人呼啦呼啦都站起来了,其他寝室的也吵吵嚷嚷。我冲着班长喊了一声:“替我们给老师请假。”然后,几个人匆匆冲出教室,朝校医院跑去。我从没有跑这么快过。从逸夫楼到校医院,我们几个呼呼地跑,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我们。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快点、快点、快点。
跑到校医院,上二楼,转弯,进第一间屋子,许亮躺在一张床上,医生正在检查。看到我们一齐冲进来,医生吓了一跳。“怎么了?”我问涛哥。“顶着胸部了,医生正在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