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跟他说了很多话,说我刚了证,说我结婚的时候,他一定得来。
他看看我,说,好,我一定到。
我妈把他的家庭成员问了一个遍,还说要给他介绍个本地的女朋友,问他有什么要求。
“个子高点儿,皮肤白点,学历不要太高,本科就行。”他这套谎话信手拈来。
我妈说好说好说,这样的姑娘她还真认识不少,一定给他介绍个好的。
隔着桌子,我时不时抬头看他,那张俊朗的脸,像是我认识已久的,又像是完全陌生的。我很想问问他,他心里在想什么,是否怨我恨我,还是像我一样无法放下。
吃完饭,大家齐坐在沙发上看起无聊的电视节目。那些粗鄙的喜剧一如既往粗鄙,假模假样的欢歌热舞照旧做作,但它们却能让人笑,如同一个有效指令,操纵着无意识的机器。
大概九点多,她站起身,说她要回家了,再不走就晚了,让我送她。
他也起身说要走。“我亲戚还等着我呢,就不坐了,改天再来看你。”
他哪有什么亲戚,那么晚了,能去哪儿?
我说:“要不,你在我这儿住一宿,明儿再走?”
他说:“不了,亲戚等我呢。”
三个人一块下楼,在小区门口,分道扬镳。
我拦了辆出租车,先打发她坐进去。
我转头问他:“你怎么着,可别晚上开车回去,刚下了雪,太危险。”
他说:“放心吧,我找家酒店凑合一晚上,明天走。”
我说:“那我先送她回家。”
他说:“行,你去吧。”
我不想走,我恨不得离他再近一些。
他把手插进口袋,耸着肩膀,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望着我:“你动作还挺快的,证都领了,我祝你们新婚快乐。”
这话像刀刃,我任凭它插进心里,也只能说:“谢谢。”
“那什么,婚礼我就不参加了,反正心意已经送到了。”
去他妈的婚礼,那无异于天下最荒诞无边的一个大笑话。更可怕的是我早就被这个笑话给绑架了。
她打开车门,催我上车。我钻进车里,透过车窗,看到他在对着我笑,我知道他原谅我了,他的笑说明了这一点。
司机踩了油门,车身几乎擦着他的身体驶过。车开的刹那,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被撕裂,剧烈的疼痛。
出租车开出去几百米,我突然反悔了,突然不想承受那样一种人为而又无端的苦恼。几乎是脱口而出:“停车。”
司机猛踩刹车。车停稳了,我推开车门,对她说:“你自己回去吧,对不起,不能送你了。”
跳下车,朝着他的方向跑去。他的背影很远,路灯下,只剩一个黑点。烟花碎在半空,装点人们的热闹,可这个世界上,有的是人还落寞,还孤单。
我用最大的力气,最快地速度,冲到他的跟前。靠近了,他转身过来,抬眼看我的瞬间,已泪流满面。
我知道他感到委屈,感到伤感,因为事实上,我也有一样的感受。所以我也一样无法控制眼泪。
我抱住他,想把他揉进身体。风从耳边吹过,像一道屏障,让我忘了世界,忘了时间,只有我,只有他。
“你为什么来找我?”我确定他的心意,我只是想听他说话。
“我为了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我想知道,所谓遗憾,是用来弥补,还是只供悼念。”
我没有思考很多,只说我想说的,我说:“我不想弥补遗憾,更不想悼念遗憾,我只想我们竭尽所能,过好一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