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姚不理解我为什么突然有了干劲儿,开玩笑说:“你小子脑子坏掉了,还是你老爸投资了这家公司啊,你这么卖力,老板能给你分红还是咋的?”
“谁稀罕他的分红,我是在为我自己卖力。老话不是说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你还努啥力啊,有你老爸在,一辈子躺着都吃不完。”
“他是他,我是我,我就不能靠自己白手起家啊?”
“白手起家?你当玩儿呢,要是那么好起,我还跟这儿瞎耗个什么劲儿。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珍惜,中了头奖还不当回事儿,我倒是想躺一辈子,老天爷就不给机会,没辙。”
“人生来就是辛苦,哪有人能真的躺一辈子,谁的钱都不是那么好来的。”
“少矫情,家里几家公司不就是印钞机?早晚不都是你的?”
“爱谁谁吧,我反正一心就想出国,在外面逍遥自在,穷点儿也比’坐牢’强。”
“这咋还成坐牢了?得,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是理解不了。天大的好运送到手上,不捧着,硬是扔到地上踩,奇葩。”
出国的打算不是说说而已,我已经着手在学英语了。计划先过去念个学位,再慢慢考虑之后做什么。
听说他辞职了。公司线上出的问题,他背了锅。那个只是小事儿,不至于辞职,何况他正是缺钱的时候,以他视财如命的劲儿,应该不大可能裸辞,大概是找到更好的去处了吧。
别人没再跟我提起过他,我也没问,反正走了,一了百了。
离过年还有一个礼拜,公司举办了盛大的年会,还请来几个小明星助阵。年会上,我被老板大大地表彰了一番,意料之中。我也像个傻逼一样,站在台上发表感言,感谢老板,感谢国家,我表示一切都是恩赐,受宠若惊。
揣着几万块奖金回家,感觉自己就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仗是打胜了,可究竟又赢了什么,几万块钱?那不过是我一顿酒钱。我为了几万块钱跟自己较劲,意义何在?比这更让人困惑的是,胜利之后又该干点儿什么,做什么才是有意义的呢?
我走到我的书架前,试图找一本能让自己看进去的书,要知道,写书的大部分是些聪明脑袋,聪明脑袋为了卖弄自己的聪明,总忍不住讲些大道理,我想在一堆大道理中找到那么一两个相对实在的。
从上往下找,看到在书架的倒数第二排,并排放着三本小说,包装的颜色很是显眼。那种小说,我不爱看,倒是对武侠、推理类的比较感兴趣,另外就是历史、军事什么的。
三本小说是他留下来的。
《海明威短篇小说全集》、《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情人》。
这三本,我大概只看过《情人》,也只是看了一点儿,但是电影倒是看过好几遍,梁家辉演的,我当半个色情片来看的。
我把三本书拿到卧室,晚上没有刷手机,而是翻着看起了小说。
隔天,滑板社一哥们给我打电话,说租的工作室租期到了,滑板社算是散了吧,工作室也就不再续租了,让我抽空过去拿走自己的东西。
想了想,有几件衣服和几双鞋落在那儿,都是喜欢的款,扔了可惜,于是决定去拿。
当天晚上,我开车过去。因为加了会儿班,去得有些晚了,楼里大部分的办公室已经黑了灯。
从电梯出来,楼层的灯光很暗,走廊尽头的灯还接触不良,忽明忽暗地闪,令人毛骨悚然。
打开工作室的门,迅速跑到自己柜子前,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掏出来,卷了卷,抱起就走。刚冲到门口,玻璃大门自己开了,一个人影闪到门口的暗处。我顿时吓出一身冷汗,问了句:“谁?”
那人影没有说话,呆呆站在原地。然而,那股浓烈得有些刺鼻的香水味却替他作了回答—不是别人,是L。
上次见面好像是一个世纪前的事儿了,那会儿他还在扮演一个受害者,我则是那个伤人至深的罪人。不知道他心里那股想把我千刀万剐的怨恨散了没有,这种时候突然碰面,还真是有些尴尬。前男友太多就这点儿不好,指不定什么时候碰着了,多多少少让你心里膈应一下,不自在。
“你,你也来拿东西啊?”
是我主动开口的。怎么说呢,对他这个人,不见面倒还好,永远想不起来,可一旦见了面,内心的愧疚感就隐隐作祟。
“嗯,不知道你来,早知道你来,我就改天过去了”,他说道,好像偶遇是他的错一样。
“无所谓了。”
“你自己啊?你的那个直男呢?”
“嗯,我自己。”
“分手了?”
“分什么手?”
“你的事儿,我听说了一些。早告诉你了,别招惹直男。”
我没再理他,靠边站了站,给他让出一条进门的通道。他走进门的瞬间,我也快速错身逃了出去。
我走到电梯口去按电梯,听到他在身后大喊一声:“你现在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