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挨过一天,等来第二天,第二天依旧提不起勇气,再挨一天。手机关机,不见天日,假如末日来临该多好,就可以痛快结束无尽的纠结。一直拖到元旦前一天,知道不能再回避了,怀着一份侥幸出了门。
先在楼下的商场买了墨镜和帽子,把自己武装一番,之后打车去了最近的疾控中心。
人很少,办了手续就去了采血室。抽血时,抖得厉害,完全不能自控。医生抬头看着我,一双细窄的眼睛,那凝视让人无比心虚。
他冷冷地说:“来我这儿的都是好皮囊,你们乱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害怕的一天。你怕什么,早干嘛去了?”
我一句话说不出来,下意识地把胳膊向前送了送,任由他摆布。
他在我胳膊上用力拍了两下,针头嗖地一下钻进血管。
生死就在这一下子,结果已不由人掌控,突然间,就什么都放下了。
“医生,什么时候拿结果?”我按着酒精球,透过我的墨镜,试图从他的脸上他的回答中获得一些警示。
“下午两点。检验结果都放在外面桌子上,要是没你的,进来找我。”
“没有的意思是?”
“阳性”,他又抬起头,瞅了我一眼,随即用有些戏剧性的语气说:“但也不一定,也有其他情况,要具体看。”
“桌子上有结果,就安全,是吗?”
“那也不一定,要具体看。”
看样子他已经不大愿意再对一个疑似病人的人多说什么了,我只好从采血室退出来。
在大厅的椅子上空坐着,一分一秒数时间,等着拿结果。从差不多一点开始,就每隔一会儿跑去放结果的桌子上看一看,什么都没有。又开始胡思乱想,冒冷汗。
一直到下午三点半左右,护士才把结果放在桌上,只有单薄的几张纸。一个男孩冲在我之前去查结果,那沓纸拿在他的手上,我站在他身后,伸长了脖子,他每翻一页,我都努力搜索着纸上的名字。看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一阵狂喜。
抽出自己的那份结果单,看了很久,不敢确定,捏着去找医生。亲耳听到医生说“你没事儿”,这才彻底放心。
走出疾控中心的大楼,把结果单撕了个粉碎。没有留意那个比我还着急的男孩究竟拿到的是什么结果,但愿他安全。
街上洋溢着过节的氛围,来往的人们都满面欢喜,没有人会留意身后这座大楼里正在上演着什么。
我掏出手机,开机,好几个未接来电。
我给大姨打了个电话。大姨说你怎么不知道回家啊,电话也打不通。
我说手机有点问题。
大姨说,我前两天做梦了,梦见你妈,你妈让我“好好看着你”。
我说,我也做了个梦,梦见我妈,她让我好好活着。
大姨说你过节回来呀,我们都等我呢。
我说回,一会儿就回。
我给韩文珺打了个电话,无人接通。他还在上班,大概正忙着工作吧。
未接来电里没有他的号码,大概即使我死了,他也不会发现吧。
我就这样被掰弯了—韩文珺(二十九)
短短几天,发生了很多事儿,都不是我能预料的。
其实没想睡她,但有时候不是你在推着事情走,而是事情推着你走。总要有个了断,像之前那样两边来回摇摆,对谁都没有好处。不如就顺其自然,少点儿坚持,多点儿顺从。
我把她睡了,睡得莫名其妙,睡得还有些理直气壮。但并不后悔,或许潜意识里是把她当成了一根救命稻草,想借着她上岸逃生。
既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彻底跟那小子断了,那条路,不好走,我也走不通。还是回归到原本的轨道,结婚生子,这毕竟是大部分人的宿命,平凡如我,又有什么资格逃避?
他又喝多了,打电话叫我去接他。
他有很长时间没出去疯玩儿了,但是人总是本性难改,他还是太幼稚,思维不成熟,不能自我控制就是很好的证明。年轻是好事儿,还有大把时间纵情玩乐,我就不同了,到了而立之年,该收心了。想想之前各种约束他,不让他出去瞎混,其实是有违人之天性的,当然也根本管不住。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人来约束他,或者他再找个同样爱玩儿的人,跟着他一起浪?无所谓,跟我无关。
我是和她一起去接的他,故意这样做,没有什么比两个人同时出现更能说明一切。
他果然喝得烂醉,我知道他,即使再醉,脑子还是清楚的。看到她,他立刻什么都明白了,我不需要再安抚,也不想多做解释,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等着他对我来一场狠狠的报复,因为换做我是他,也必然要大闹一场才肯罢休。
元旦之后,我向女方提出了结婚的要求,这是一个男人该承担的。那边很爽快地答应了,并且希望年前完婚。我父母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已经十分稳定,反而不着急了,说想等到新房子装修好以后再结婚,这样一来,就可以在新房里举办婚礼,一方面他们感觉有面子,另一方面也图个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