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飞回到宿舍,才发现项磊的床铺已经空了。整个宿舍里,到处都是垃圾,可靠窗的书桌上,除了那台残缺的多功能收录机之外,干干净净。
CD电源开着,轻轻按开顶盖,里面放着那张U2的碟片。
何飞不知道,那天上午,项磊是一个人离开的。
项磊离开时,开着CD。项磊是在《with or without you》的音乐声中离开的,音量开到了最大,项磊走出宿舍楼时,还能听到那首歌。歌里唱到“nothing left to lose”的时候,项磊还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下身后的19号楼2层。
车站很挤,列车晚点。11点多的时候,晚点半个小时的回乡列车才开始检票,项磊被人潮推着过了检票口,才发现裴勇寄给自己的那台旧手机不见了。
宿舍里,大多数人还在收拾行李。何飞一一问他们,有没有看到项磊,他们都说项磊已经走了。何飞再问他们知不知道项磊去了哪里,答案的版本就不一样了,有人说项磊好像去新单位报到了,有人说项磊回家找工作去了,有人说项磊报了西部志愿者,已经被录取了,学校宣传屏里都贴出照片了。
何飞跑到主楼的宣传屏前,果真看到了项磊的照片。
这一刻,何飞的心情跌至谷底。这状况,若干年前有过一次,那一次,何飞无意间听到他们说,小二的病是绝症。
6个小时前。火车缓缓驶离站台,北京一帧帧撤出视线,车窗里,项磊的眼睛一度潮湿,转而,心下又毫无征兆地平静下来了。不禁想到四年前的那份小小憧憬,觉得上天对自己还算不薄,原来真的有段感情,万幸没被自己错过。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哪怕带上先知先觉回到从前,项磊觉得,自己还是会不忍心错过。
人们总是说的无悔,听上去总觉得矫情,可轮到自己来形容自己一生的隆重时,倒也不免落入窠臼了。
把往事制作成精致的标本,装裱起来挂在心口一隅,随心所愿,任何时候都可以停下来看上两眼,得了空闲,就仔细擦拭几遍,认真观赏几番。
项磊不知道,在他用心制作标本的时候,何飞坐在主楼的台阶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机械地重拨着项磊的号码,暗求听筒里的那个女人,别再无休止地重复那句让他抓狂的话了,他感觉到浑身无力,眼前瞬间来袭的黑夜,几乎要浸到身体里来了!
一连几天,何飞魂不守舍,得空就去拨项磊的手机号码,一直都是关机状态。何飞在网上留言,发现他用过的QQ号码已经被清空了资料。何飞去找石卓,找魏桐,找爱心社的学生干部,找项磊所有的朋友,打听项磊别的联系方式,没有任何结果。
怎么就放他走了呢?
何飞万念俱灰地想,怎么就这么放他走了呢?
【兄弟之上(二稿)】
下部 实至名却
第四十八章:另一个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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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7月2日,对何飞来说,好像意味着一个全新的开始。
282
何飞从学校团委打听到,项磊被分到了云南临沧一个叫班卡的地方,西部志愿者要在7月下旬到岗位所在地报到。
7月中旬,项磊应该还在家乡。于是,何飞又去系学生办打听项磊家的地址,让人沮丧的是,项磊当初登记的家庭住址信息,只详尽到了乡镇。
好像为了他和项磊不得相见,一切都在阴差阳错。
被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何飞请了几天假,去了趟青岛,然后转去项磊家乡所在的县城,最后到了项磊家所在的乡镇。明知根本不可能巧遇项磊,可每到一处地方,何飞还是会忍不住想,这或许是他曾经走过的街道,每当有人从自己身边经过,何飞又忍不住想,他会不会是项磊的朋友呢?
8月,爷爷生病入院,短短数日,更显苍老。
何飞忍不住在爷爷的病床前提起了项磊,以及项磊的离去带给自己的无限困扰,当然,何飞隐瞒了他们之间那种恐怕不能被爷爷接受的关系,他只是形容说,自己和项磊之间有着胜于同胞兄弟的感情。
爷爷告诉何飞,他年轻的时候也有过这样一个朋友,在那个落后的年代里,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失去得更加彻底。爷爷也曾一度为此难以释怀,直到二十年后有了一次巧遇,他们才算重新建立了联系。可每个人的一生都要被分割成几个不同的阶段,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情之所重,以前好得穿一条裤子的朋友成家以后,都会有各自的生活,现在,爷爷和那个故交每年重聚一次,能坐在一起叙叙旧,就感觉是上天的恩赐了。
爷爷的开导显然并不能让何飞释怀。何飞并没有关于下一个人生阶段的困扰,而且何飞确信,项磊同样没有。何飞关心的是,自己能不能尽快把他找回来。别说是二十年后的重逢了,就算是三五年,对何飞来说,那都是一种糟糕透顶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