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哪天出来一起吃饭吧。”
“恐怕不行,我白天上班,晚上还有一份家教。开学以后再说吧。”
“哦。那算了。Bye。”
“Bye。”
毫不客气,便只剩下一片忙音。
不过还好,这境况,远远好过何飞一度的猜想。何飞曾经想象过,听筒里传来的将会是怎样冷冰冰的声音,说不定,只有往来三两句的对白而已。
然而随后,何飞又有了一丝不安。
那声音听上去也太过平静了些,像白开水一样不咸不淡,尝不出任何味道,好像,反倒不如冷冰冰地更让人玩味。
一时间,何飞忽然又烦躁了起来。
【兄弟之上(二稿)】
中部 同志未满
第三十一章:踌躇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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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开学后,拿到成绩单,宿舍的兄弟们纷纷开骂。
除了项磊,每个人都挂了科。周云志玩游戏都玩疯了,看到四门功课亮起红灯,这才傻了眼儿。何飞和刘冲每人挂了两科,我和郑东明都栽到了线性代数老师手里。要说那线代老师也太缺德了些,全系挂了将近一半人。
刘冲嚷嚷着出去喝酒,问了半天,只有何飞一个人响应。临出门时,何飞硬是把我给拖了去。我说“哥们儿还要陪媳妇儿呢”,何飞说“别你妈就那点儿出息”!
小饭馆儿里聊到暑假前的四六级考试,系里的成绩更是惨不忍睹。考过的人还不到四分之一,大部分还都是女生。
两年时间,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前三次考试,挂科的人不多,老师们碰见差四五分不及格的,都能网开一面给个及格分,这学期却都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个个心狠手辣。兄弟们这才发现,大学也不是好混的。
“也不知道项磊的六级过了没?”何飞放下酒杯朝刘冲问道。
“过个屁!那天一个人在宿舍里午休,我们都踢完球回去了,丫刚睡醒,说忘改手机闹铃了!”刘冲笑道。
何飞没有吃惊,反倒笑了:“真他妈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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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里,何飞只打过一次电话给项磊。
何飞在电话里邀请项磊有时间一起吃顿饭,项磊推说等到开学后。开学后,何飞并没有真的去找项磊单独吃饭。
有很多关于项磊的事,何飞都要听宿舍的兄弟们无意中讲起才能得以知晓。而在项磊面前,何飞越来越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会唐突了些。
第一节日语课,何飞去听了,不知道为什么,怕项磊看见自己,临上课时才从后门悄悄溜进教室,坐在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看看自己的桌面上空无一物,实在难看,于是何飞拍了拍前排同学的肩膀,借来了一张纸和一支笔。
偌大的教室里只有二十来人听课,何飞的位置太显眼儿了,日语老师一进教室就惊讶地看了看何飞。
何飞讪讪地笑着回应,然后听到日语老师说:“干嘛都坐那么远?怕这大教室被我们浪费了吗?还是想锻炼一下老师的嗓门儿?都集中起来!何飞!你这家伙连个课本都没有,还往角落里钻,坐到这边来。”
何飞一看,日语老师正指着项磊身边的座位呢。
也不知道是欢喜还是羞怯,何飞还了纸笔,抓着脑袋坐到了项磊身边。何飞坐下去之前,项磊已经把课本推倒了两个座位儿之间的位置。
这节课下来,何飞既没敢留意项磊,又没有听好课,真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又是怎么等到下课铃声的。
何飞问项磊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项磊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说自己还有点事,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何飞已经能够确信,项磊不再恼恨自己了,可是想来想去,又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欣慰的。好像没有了恼恨,就什么也没剩下了似的。
何飞还觉得,自那个雨夜以来的这段日子里,自己的内心世界,其实和别人所描绘的那种恋爱心情基本无异。何飞想,也许,同性恋就是这么回事了,大概自己也是生来就具备这种潜质的吧,只不过,比其他人开窍得晚了些罢了。
想一如非典封校的那段日子一样,继续做那样的兄弟,又会有多少可能呢?
可是,想到“向一个兄弟表白”这种事,何飞仍然会下意识地感觉荒唐了些。何飞记得自己曾经问过项磊:是不是不搞同性恋,就做不成那样的兄弟?而兄弟一旦做成了那样,就一定不单单只有兄弟的情分了?
还有,除了同性恋和异性恋,关于“双性恋”的第三种定义,到底确切与否?如果自己就像自己曾经对项磊标榜过的那样,“爱指向兄弟,欲望指向女人”,又算不算是双性恋呢?何飞根本搞不清楚,同性恋、异性恋和双性恋这些定义中的“恋”字,究竟是指精神层次的“爱”,还是生理方面的“欲望”,又或是两者的统一。
难道这样分裂的自己,才是他们一直在说的“变态”?
从前的自己,从未陷入过某种纠结,何飞想,那是因为从前的自己,很少做出一份认真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