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吗跟人说我是你哥?』辉子笑问
『那你是我什么人?』我也笑:『等会儿咱们去校外吃饭吧,我请客,用你的钱。』『不了,我还有事儿。』
『我不管,你今儿听我的。』说完这话,自己不禁一惊:我居然在撒娇!
『真不行,小洋。小威还在等我呢。』
『小威也来了?!』
『他在上海有个姨,身体不好,他妈一直想让他来看看他姨,正好我陪他来。』原-来-如-此!!!我抬起头,又是个美丽的夏日黄昏。我转过脸面对辉子满眼含笑着说:『原来是带着&lso;磁器&rso;到上海渡蜜月了?』辉子一惊,他看着我,然后会心地坏笑:『书念的多就是聪明!』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搂住我的脖子,往下按。
我一弯腰,挣脱出他的手臂,『哈』!发出一声怪笑。
辉子一定不知道那天他走了之后,我没有去食堂打饭。我先徜徉在上海的大街小巷,然后信步来到黄浦江畔,欣赏着美丽的夜景。那景色使我留连忘返,以至于我在江边矗立一宿。我一边陶醉着良辰美景一边想着李长辉的高明,他总是让我从幸福的巅峰一下跌落到绝望的深渊,待我稍稍平静之后,再反复一次。那好比玩过山车,一个俯冲接着一个俯冲,这确实够刺激,就是不知道我并不特别强壮的心脏还能承受几次这样的惊吓。
学习真是好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不喜欢学习,当一个个单词被记忆,一道道习题被解决时,你会发现那是一件如此简单、轻松、愉快的事情。它不会象其他,如亲情、友情、爱情这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剪不断,理还乱,欲求无门,欲罢不能。我又象初中那样,沉浸在学习的幸福中。
六
大二那年寒假我仍计划留在上海,我确实有很多理由。比如在学业上我想做些社会实践、准备托福考试,在思想上我要战胜自己的软弱,摒弃那些不道德、荒谬的念头。那时我常对着镜子感慨万分,我为自己的与众不同难过,为内心的孤独哀怜,为寂寞的选择而无奈,为勇敢的决定而自豪!那个春节我没回家过年,因为我痛苦,因为我挣扎,因为我矛盾,因为我逃避……后来我终于明白,因为我自私!!
爸妈是大年三十的前一天赶到上海的。那天我正一个人在宿舍里背托福单词,他们见到我时高兴坏了,我妈都流下了幸福的眼泪。他们没有因为我不回家过年而责备我,甚至没问我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学校读书,虽然他们看到偌大的校园空空档档,很少有几个学生。我妈拉着我的手盯着我的脸,她好像要在我脸上寻找到什么,不停地问我吃的好不好,住的好不好,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真脆弱,差点儿就扑到她怀里痛哭一场,还好我没那样做,否则事后我定要打自己一顿。
虽然我十分不请愿听到辉子的情况,他们还是告诉我辉子现在生意做得很好,在动物园那一带开了个店铺,专营高档服装。
『菜站的活儿他不干了?』我问。
『辉子那孩子多精呀!』我妈回答:『他档案关系一直挂在菜站呢,上下打点得好好的,人都不用去,还照给他发工资。』『辉子是挺有能耐的,从小就比我强。』我说
『他怎么能比!坐过大牢的,现在不就是靠坑蒙拐骗嘛!』我爸说话时的轻蔑让我有些发冷。
『要我看比咱小宁强。你说咱家现在,多少事儿都是人家辉子帮着想着。』我妈说的小宁是我哥。
我父母在上海陪我过了一个革命化的春节,后来听说他们回家后,我爸感冒发烧,大病一场。半个月后,我接到辉子寄来的三百块钱,和一封短信,信上说他现在挣钱特容易,家里都挺好,并让我暑假一定回家,如果我不回去,他就找几个人给我绑回去。
我知道辉子一般言出必行,为了不至于被他绑架,二年级夏天的暑假,我回到北京。
面对辉子,除了有些生理上的不快以外,心理上倒还比较平静。其实每天我也不常见到辉子,他很忙,经营着一个小商店,两个摊位。他雇了两个外地女孩帮他看摊。进货、标价这些事都由他本人负责。我也忙,忙着会见我的高中同学。我哥已经去了广州,据说在那里帮人做生意。
临回家前我告诫自己:我要带着自豪走进熟悉的院子,两年的大学生活已经使我趋向成熟,丰富的知识武装了头脑,学会了解脱,变得坚强,活得潇洒……然而没过太久,就发现所有这些想法原来都是少年的轻狂、自以为是、自欺欺人。
那天院子里和往常一样安静,我爸上班还没回来,我妈正烙饼,准备我爱吃的大饼卷菜。我拿着一份刚买回来的晚报仔细阅读。好像辉子家没人,他妹妹们一早打扮得漂漂亮亮说是去某个地方玩,他妈在居委会已谋得一官半职,听说还是靠着辉子的关系,我爸总感慨说:如今,钱的力量是无穷的。辉子爸因为身体原因两年前就退休了,已经加入了街头下棋的行列。我一天都没看到辉子,没见他出去,也没见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