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婚床,长海叔,这么饱含春意的图案,是表明你正在向婚姻的殿堂挺进,还是早已急不可耐,提前自我适应?我酸酸的遐想,手里空空的,想抓一样东西,可是没有,忽然看见五斗柜上有一点闪亮,走近一看,一个松脂球,晶亮的凝脂里,一只可怜的小螃蛴,早已变为木乃伊。
轻轻抚在手心,在灯光下怜惜这羸弱的生命。嫩黄的尖爪,依附着淡淡的绒毛,青灰的蟹背围着崚嶒的蟹壳,小爪蜷曲着,脐盖旁边有米粒大一个气泡,我想起长海叔说过,试了几次,才做出一个没有气泡的松脂球,估计这一只是当初的试验品,在我眼里已经足够精致,心里不免有点感动。
不过这转瞬即逝的感动,和今天彻底的失落丧气相比,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我坐在沙发上,神情呆滞,似乎刚经历了一场彻底的失败,现在需要整理情绪。
“宝啊,先喝茶,刚烧的开水。”
长海叔三两步走了进来,递给我一个搪瓷茶杯。我本能地双手去接,冷不防长海叔把手一缩:“拿住柄,碗底烫手。”
“谢谢。”我客气地说,双手接过,似乎我是在登门拜访一位客户,感激他的茶水招待。
“谢啥?跟叔来这一套!”
长海叔咧嘴一笑,顺手捏了捏我的耳垂。等我有所感知,手已经离我三尺,我回味了一下,很轻很轻,没有用力。
“咋不看电视?”
见我干站着,像一个走错了门准备重新启程的路人,长海叔一边问,一边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从后头看去,长海叔壮实的肩膀一览无余,脖子上虬结的斜方肌支撑着长满漆黑短发的后脑勺,而眼角弯曲的笑纹,深深的侵入发际,在饱满的耳廓上方消失。
心头一热,赶紧移开目光瞄向荧屏,长海叔,今夜不敢看你,我决意心如死水,怕又会掀起微澜。
没有传来预料中的画面,而是在萨克斯管《今夜无人入睡》的背景音乐下,一行字幕映入眼帘——尊敬的用户,您闭路电视的缴费期已过,请尽快至当地的广电站续费,我们将为您在第一时间继续开通,谢谢配合!
冷水塞牙。
“嘿嘿,宝啊,你看叔把缴费都给忘了,唉,最近好久没看电视了,都过期了,嘿嘿!”长海叔回过神来,手里拿着没有派上用场的遥控器,讪讪地说道。
“没事,我本来也不爱看。”
“那就坐着喝茶?叔马上去炒菜。”
“我就站着,舒坦。”
“咋空调都没开?”
也许觉得屋里太安静,长海叔自言自语说了一句,然后按响了空调遥控器。这次很争气,只觉灯光突然一暗,瞬间又恢复了明亮,屋外传来“嗡嗡”的杂音,室外机开始工作。
“咋不说话哩,还在生气?”长海叔说完,放下遥控器,顺势抓起我的手掌,用力握了一下。
一阵钻心的疼痛,只听见自己的骨节在“嘎嘎”作响,我赶忙甩手,脚跟也随着身体上踮,以求缓解些微痛楚。长海叔看我疼得呲牙咧嘴,这才松手,立马闪身逃入厨房,把房门关死,留下一串恶作剧得逞后的笑声。
“别打叔了,嘿嘿,叔给你炒菜吃!”
我抚摸着发红的手掌,真想追出去在厨房里大砸一气,你给了我火苗,我就恣意燃烧。只是心河冰封,一时无法泛滥,明知长海叔在逗我开心,也没有参与的兴致。
手机响了,一看,是家里来电。肯定是老妈来打探消息。
“妈?”
“阿清啊,医院里怎么样了?”
“噢,我去了一会儿就走了,没去帮忙,我看雪下大了,怕长海叔不好回去,就把长海叔送回江圩了。”
“啊,那你现在是在哪里?”
“在江圩啊,长海叔家里。”
电话里一阵静默。我不说话,观察老妈的态度。
隔了许久,老妈略显沉重的语音传了过来:“哦!那你晚饭吃了吗?”
“还没有,长海叔正在做,我们也是刚回来。”
“哦!乡下雪大吗?”
“很大,这会儿还在下,比城里大多了。”
“那好,今晚天气冷,路上都结冰了,你就别赶回来了,吃完晚饭就住大舅家吧,啊?”
我犹豫了一下,感觉老妈似乎正在等待我的回答,就支吾了一句:“嗯!”
“少喝点酒,早点睡觉,妈挂线了!”
“知道。”
电话挂了,留下了一串嘱咐,我听出了疼爱中夹杂的威仪。
厨房里传来“漆漆擦擦”的炒菜声。我百无聊懒,翻看起床头柜上的一本杂志——《知音》,是几个月前的月刊。里面的标题很勾眼——“谈了十年的男友背叛了我”“她为什么老是回避婚事?”“新婚之夜,我离家出走”,都是饭后闲谈。突然,里面一个专栏吸引了我“陆医生访谈:无不是病,请不要歧视!”
虽然相关知识早已耳熟能详,我还是翻到页码阅读起来,大体意思是说:一个热恋中的女孩发现自己男友老是回避房事,在她的一再追问下,男友交代自己是无,并提出分手。女孩很发飙,认为受到了欺骗。然后陆医生在专栏里回复说:同性性心理是一种常见现象,在国外很多地方已经取得公众的认可,甚至立法规定不得歧视,中国的性学思维还比较封闭,大家要以一种宽容的心去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