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逻辑?简直是前言不搭后语!别人有的我就会有?扯淡!别人有文书通信员的地位,我能有吗?别人有去教导队的机会,我能有吗?别人有训练的权利,我能有吗?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些我都有可能争取到,正是你剥夺了我的全部,葬送了我的所有。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更懒得理他,心里鄙视他一千遍一万遍。
“能不能做到?”他忽然坐起来,睁开眼瞪着我,声音提高了八度,粗重浑厚的男中音里有种震摄人心的力量。
“能。”我小声回答。说实话,我很怕他,他并不仅仅是样子长得凶,重要的是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听我终于开口,而且还是肯定的回答,他又躺下了,闭着眼两手交握枕在脑下,悠闲得很是霸气又得意,就象旧社会的地主老豺,抽过了大烟正在云里雾里,仍是不忘教训他的长工。
“以后少跟连下那些个班长来往,你现在是我的兵,知道不?”他又重复了一遍,生怕我忘记了自己是他的兵。
“知道不?”听我半天没言语,他的喉咙里又传来低低狼吼声。
“知道。”我回答的声音象蚊子叫。
好一会他都没再言语,我以为折磨终于停止,正收拾床铺的时候,他忽然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床不用收拾了,你以后跟我睡。”
卷二 第八章 雨雪初晴
想什么呢?说了半天,原来在这等着呢!
我站在凳子上微微愣了一下,停下手里的活儿弯腰矮着头看他,与他大眼瞪小眼。
他那个故意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姿势和表情,是我永生不肯忘记的一幕——枕在脑后的两手略托起头,作翘首状,好象在祈盼着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表情镇定,面容稍有些僵硬;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心怀鬼胎的眼神把他那份不自信出卖得淋漓尽致。
不会是为了和我睡就把我逼到炊事班吧?我突然想起吴大勇说过他老乡晚上睡觉一人搂一个的话来,不由气结。难怪别人背后都叫他大傻,果不其然!
我笑,笑他也笑我,心里生起一股莫可名状的苦涩。缓缓直起身,四只眼睛慢慢的被床两两隔开后,我继续收拾床铺。
凳子就摆在他的床边。见我没吭声,仍再收拾着床铺,他恼羞成怒抬脚随意蹬了我一下,口中闷闷的嘟囔一句:“跟你说话没听着啊吗!”
猝不及防被他蹬在了大腿上,凳子本来就吱吱嘎嘎不是特稳,一个站立不住掉下凳子,余势不歇,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没想到能把我踹倒,看我掉下去,他猛地坐起,似乎想要把我拉,却在犹豫中错失良机。见我只是轻轻坐倒,他一脸紧张的神情恢复如常,坐在床上望着我。
站起来拍拍屁股,我已经出离了愤怒,心里满满的都是无奈。
面对这样一个人,想想他做的那些事,说过的那些话,怎一个幼稚了得?让人想跟他生气都难!
于是,我一声不吭,站上凳子继续收拾我的床铺。
“咋地?不愿意啊?”他低声问我,平和的语气中隐含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落寞与凄楚。
或许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老乡能一人搂一个睡,那些小兵都喜欢的不行,而他现在也是班长,为什么就遭到拒绝了呢?
床铺收拾好后,我把凳子擦干净放回原位,爬上床去。想想这样不了了之恐留后患,我是一个兵,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有我自己的思想!于是,我告诉他:“炊事班工作我会做好,我不需要特殊照顾。该属于我的我不拒绝,不给我我也不计较,不属于我的给我我也不会要。还有,我是你的兵不假,更准确的说我应该是炊事班的兵,在不违反军纪的情况下,我有和任何人来往的权利。我们都是军人,我希望你能做个好班长,我能做个好兵。”
说完,我憋闷很久的心终于稍有缓解,一头躺倒自顾自看书。
是打是骂悉听尊便!
床下一点声音都没有。好久!
我眼睛放在书上,但意识一直注意着床下的动静。这个人象是忽然间消失了,又或者根本就没存在过。隐隐中有种不安的情绪弥漫而至,我趴在床沿探出脑袋向下看。
他一动不动坐在床上,仍然保持着我上来前的那个姿势,眼神空洞,定定地看着不知名的地方,象一个入禅的老僧,魂游物外。就那么坐到现在。
过了一会,他似乎感觉到有人看他,灵魂归窍,斜眼瞪了我一下,讪讪地说:“看什么看?”然后,“咕咚”一声重重地倒在床上。
兵龄两年余,除了新兵连外,他所有的时光都是在炊事班中度过。军旅对他来说,只是每天拿了锄头去连队的菜地里磨洋工,从不觉得菜地变成草地对他有什么影响,即使被全团通报批评也是一副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样子。他从来不知道进取,从来不知道军人的价值,抱着“混三年”的心态在一日复一日中消耗着可怜的青春,打架、喝酒、惹事、生非无所不能!甚至很多人都在怀疑他对军营厌恶到了极点,逃跑丢脸的事又做不来,于是他从来不怕犯罪,希图以这种方式来改变目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