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来搓几毛背?等泡一会儿地……你看啥呢?”他突然停下往身上撩水的手,看着我,又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着我,脸上依然保持着他一贯的沉着,却恍然大悟。轻描淡写地说:“操!你不会是样(让)我这家伙事儿吓着了吧?……这算啥呀?硬了吓死你。”
脸,“腾”然火辣,仿佛被人窥破了心底最隐的私密,尴尬异常。我移开目光,假意拿东西,避开他。
半天不见动静。回头看他,傻傻地立在缸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神痴愣,发散着扑朔迷离的光。再看他下体,于缸内氤氲的水面上,微微挺起。
“咳!”我咳嗽了一声。脸,更红。
“操!”他惊觉,顺势蹲进水里,迷茫满脸,眼神飘忽不定,嘴里小声嘟囔:“真是个怪篮子!看大老爷们儿洗澡有几毛脸红地……”
他还说我!他那一脸茫然,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地雄起吗?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我们谁也没再说话,尽量都躲避着彼此的目光。蒸腾的水汽,轻弥。琅琅的水声,清脆。
我帮他擦背。
他没再拒绝。
打香皂和穿衣服的时候,我没敢看他。但他每一寸肌肤,每一个动作,仿佛就在眼前。
他裸着身子,披了军大衣,出门,气定神闲地趟过清冷,回去了。
他走后,我收拾了残局。把大缸挪回原位,用盆打了热水,擦洗自己。
穿着小裤头,一边擦洗一边忍不住看自己。
军营生活虽只半年,却在我身上描绘下不平凡的一笔。从前那个瘦弱、干瘪的小男孩已经长开,蜕化为肌肉隐隐、身材有型的小男人了。炊事班的生活肥吃肥喝又清闲,使我的身体越发丰硕,越发饱满,沾着晶亮的水光,看上去干净、滑润、细致、白嫩。可尽管如此,与陆文虎那赤条条完全成熟的男人胴体对比,仍然显得稚气未脱。
不由感叹:他穿衣时怎么完全看不出来竟然这么雄壮?我何时才能长成他一样的体型?
匆匆洗过,换了内裤,套了衬衣衬裤,收拾完毕,披了军大衣,回返。
外面不是很冷,却也凉风习习。一溜小跑,进屋。
陆文虎后背靠着一条棉被,倚坐在床上,另一条棉被(他和我一共两条)盖在腰部以下,上身裸露着饱满、微隆、白生生的胸肌,风轻云淡、潇洒从容、气定神闲地用一根手指——挖着鼻孔!
看到此,我不由气结。
“别老用手抠鼻子!”我说过他很多次了,尤其是在人前,不礼貌不说,很容易感染。
于是,我取了棉签和卫生队要来的青霉素,坐在床边帮他清理、止痒并消炎。
他已经脱离了刚刚操作间洗澡时的尴尬,一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神情,纠结着双眉,头仰在被上,微闭起双眼,无言低享受着。
“我要下连!”我边捅着他的鼻孔,边说。声音低微,却不失恒定。
他没说话,睁开眼斜了我一下,就好像我说的话根本无关痛痒,让人理都不想理一样。
“明天有时间我就会找连长说。”我把脏了的棉签扔进垃圾桶,收拾着物品,对他下了最后通牒。
我想我再不做决定,怕自己便没了这份勇气。
“毛!病!”他嘴里挤出两个字,身体下滑,进了被窝,掀开被子的一角,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来!躺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蔑视我么?
“这次咱也算立功了。我相信连长会满足我这小小的请求。”我放置好东西,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拿起一本书,不动声色。
隐隐看到他掀开的被窝里,那具极富诱惑的赤身。
连裤头都没穿!
“说你是怪篮子你还不信!”他腾地坐起,声调高扬:“跟你说了一百遍了,你就稳稳当当呆着得了!到时候该有的都有,回家找个好工作,比什么不强?连下训练那么容易呐?你没见连里那帮傻B训练完了一个个跟孙子似的?又累又埋汰,你图个啥?那汗流地……脱了迷彩服等干了往地上一戳,都能立住……前两天五连不是中午跑完五公里一个兵刚吐血了吗!现在才刚暖和,等夏天你试试……”
“我不怕!”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突然想到这句话,更坚定了我的决心,胸有成竹:“这次我不会像上回那样受你摆布,我会跟连长表明决心……我也希望看在这么长时间相处的份儿上,你别再拦着我了!我就是不想在炊事班呆着,我就是想要训练……”
我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感觉到了委屈,激动中语调也提高了不少。
“训个几巴练!”他一声怒喝,打断了我:“你他妈小B崽子,一天给你点儿好脸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四六不懂!好赖不分……下个几巴连,下连!死也给我死在炊事班!”
他怒目圆瞪,面容狰狞,完全裸露出从前凶恶狼族的本性!
我绝望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但我似乎感觉到,他好像明白了这次再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来阻挠我。我想到了通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