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你打我们我没意见。乔晖处处听话事事不落后,手伤又刚好。你看都瘦了多少?你怎么就能忍心打下去呢?……”赵凯强压着怒火,极尽平静地说。
听到这话,班长悠地回头,瞪视着赵凯,眼神中满是意外和不敢相信。狠狠地说:“反了你了!”
赵凯还要说什么,看到我使劲眨眼摇头,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时,连队通信员敲门进来,问:“谁叫张凡宇?”
“报告班长!我是。”
“电话!”
张凡宇看了看班长,见他并没阻止,跟在通信员后面出去了。
估计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分,班长没再找赵凯的麻烦。赵凯也没再说什么。
天地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听完父母殷殷教诲,感受过亲情滋味,脸上依然残留着十个指印的张凡宇,回来后,满面泪水,泣不成声。
看着这个平时脸皮比脚跟还厚,皮实到一定程度的“大男人”脸上挂着泪水仍然站立着军姿,听着他极力控制却无法控制的低低呜咽,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注:
①,新兵连平时不允许坐床铺,只能用拖鞋垫在屁股底下坐在地上。
卷一 第十三章 绮梦柔情(上)
年关近了。明天就是小年吧?从明天开始,家乡火爆热闹的丰年场面就将拉开序幕了吧?父母开始采购那些买也买不完的年货,把年猪喂得更加毛色鲜亮。儿时的玩伴们,是否已经踊跃参加了一年一度的秧歌队?
例会后,我独自一人来到外面,胡思乱想。
躲在大操场的角落里,坐在花坛边低矮的围墙上,一排排高大的白杨树,遮挡住灯火的光芒,将我身边的世界营造成相对阴暗的秘境。
北方的夜晚寒气袭人,忽而骤起的白毛风象顽皮的孩子,呼哨着尖利的叫喊,旋起地上的草屑和尘灰,然后瞬息跑得无影无踪……
刚刚被打在脸上的疼痛已然消失,但感觉依然清晰。那就象生命中的一场洗礼,深深烙进心底,多年后回忆起来,两颊仍自火辣辣难受,纪念着耻辱。
班长打我的原因正象他说的那样,我比谁都更清楚。
从那次打洗脚水开始,班长看我的眼神就不似从前,就像似我抢走了他唯一值得炫耀和骄傲的财宝。而这次的“掌嘴”事件,无疑便是引发反常班例会的导火索。
因此,我坚定地认为,全班的挨打皆因我的错误所致。
无边的内疚,夹杂着巨大的悲伤,躲在树影里的我,无助,无力,亦无奈。
遥望着无比浩瀚的夜幕苍穹,满天星斗璀璨晶莹。同一片星空下,家的距离是那样遥不可及!
远方的亲人啊!你们可知?在你们温暖的怀中偎大的儿子是何等的想念你们?外面的世界太过寒冷,独自面对的日子,我已承受不来如山一样沉重的冰川……
冰凉的泪,无声地流淌,漫过脸颊,滴进心里,冲刷去天真的七彩,裸露出成熟的残酷。
班例会后的营区,又恢复了他严肃和谐的面容。日间从不间断的嘹亮番号声,不复再闻;整齐划一的楼窗,透射出日光灯洁白的荧光,与各楼前的大灯、路灯交相辉映,形成一泓濛濛白雾,笼罩在军营上空;不远处的大道上,及楼前宽大的平台空地上,不时走过二人成列,三五成行的兵们,他们小声交谈,时而轻笑,流露出的那份淡然,是我此刻无限幻想的拥有。
篮球场上,炽灯高照,一群不畏寒冷不知疲倦的人们热情高涨,专心而认真地抢夺着那只于人生并不十分重要的皮球。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用手假托两腮,我偷偷擦去泪水,眼角的余光中,两个人身披路灯清冷的光晕,拾阶而下,从不远处经过,向着篮球场走去。
其中个子较矮的那人边走边朝我这边看来,走至不远他忽然停下。
“咦!”
矮个子惊讶了一声向我走过来。高个那人也停住。
“我瞅着像你吗!怎么跑这来坐着?多冷!诶?怎么哭了?”来人是炊事班的方宝胜。
“没(发妹音)呀!”我故作平静,以掩饰自己的窘迫。
“咋地了?”方宝胜明显的不相信。
“还能咋地?肯定是让班长给收拾了。”站在远处的高个子插嘴。细辨之下才看出他竟是人见人怕,人见人躲的陆文虎。显然他今天并没喝酒,低沉的嗓音磁性十足,平和的语调夹带着一股子懒散和不以为然。
“没!真没!”我狡辩。
“呵呵!打两下就打两下呗,打打更结实!当兵的哪个没让新兵班长揍过?憋屈了就哭两声,完事儿就拉倒,没什么大不了的。”方宝胜安慰我。
“点儿出息!拿哭那劲头儿跟他干,他能把你怎么地?操!哭顶个屁用!”陆文虎几句话说得风轻云淡,好象在告诉我饿了就吃一样,让人无语!黑暗中看不见他鄙夷的表情。
“陆班长你别(读四声)把新兵教坏了!”方宝胜嗔了一句陆文虎,然后对我说:“乔晖咱不听陆班长地,还得好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