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也有时间换下内裤,但我并没那么做,只是静静的躺着,直躺到一缕忧伤自心底蔓延开去。
他应该是后悔刚刚的举动了吧?
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喜欢的是女人!今夜的阴差阳错完全是个误会!
是我,让他象犯了错一样,懊恼着去了那边!
而我,真正难受的却是在此种尴尬的境况之后,心里竟然还恬不知耻的弥漫着那一丝丝甜蜜……
徐玉春的那只“公鸡”又在叫了!不知是谁嘟囔了句:“休息啊!也不把闹表调了!”然后,徐玉春把“公鸡”掐灭,大家再度睡去。
我没有了一丝睡意,心里满满纠结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
索性穿衣下床,来到空荡荡的大厅里。推开窗,任呼啸的冷风涤荡去我满身满心的邪恶——
极近内蒙边界的北方,草原气息漫过低矮的山峦,夹杂一股凛冽干燥的味道,随风扑面。拂晓前,夜色犹如一副淡淡的水墨画,朦胧,写意;亦如少女那半遮半掩的羞涩,迷离,多情。
站在高处的军营楼上放眼眺望,天地苍茫辽远。
微微泛白的晴空,几只星子兀自挣扎着不肯隐去,不知向谁眨巴出清冷的目光……
它们是否如我一样,渴望黎明又惧怕黎明,孤寂着又不堪堕落?
沉沉睡着的营区依稀:两只阔大的操场,如同两只趴伏的巨兽彼此深情相望,虽然近在咫尺,却永远无法守靠在一起;操场边,修长的白杨树成排成行,它们迎风轻舞傲然挺立,那种无惧风雨百折不挠的韧性让人感动!然而,它们心里难道真的不存在孤独吗?
极目的山影,渐渐与天际黑白分明。城市的点点灯火,也在晨曦中渐次熄灭。
黎明,即将到来。它拂去黑夜的狰狞,带给人希望……
“这么冷,怎么站这儿了呢?”身后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
回头,那张干净帅气的脸在我眼前。
他抬起一只手,象是要摸摸我的额头,可终究还是落了回去。
我们都太年轻了!
“昨晚……睡得好吗?”仍旧是小心翼翼的声音。他的目光流离不定,好像在逃避又害怕着什么。
我极力压制着刚刚已趋于平静,而此刻再度泛滥澎湃的情绪,我很想说我睡得很好,在你怀里很幸福很甜蜜,我喜欢你对我做的一切。
可是我没有!
“烧退了一觉到天亮,连梦都没做。”我以宁静的笑覆盖了心里的酸涩,就象昨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他说。
看到我的笑,又听我这么说,他果然如释重负,清澈的眼眸里恢复了笃定的光芒,脸上也漾起了笑容。
“昨天刚发过烧,大清早就上风口里吹,想死你也说声啊,可别连累我们!赶紧回去洗漱,一会去照几张照片。”他边说边关了窗,转头回走。
这段话,责怪中隐藏了极深的关心,任何人听到都应感觉温暖。然而此刻,我的心脆弱而敏感,他的那句“连累”刚好触碰了这根神经。
是的!是我连累了他,让他触犯了一个男人与男人间不该发生的错误!
“想什么呢?”他走出几步见我没跟上,转头问我。
见我没动,他走上来,用一只胳膊搂住我往回走。并用刚学来的四川话俏皮地说:“男子汉想家是不对滴!是要不得滴!这么多兄弟是会失望滴!”
是啊!兄弟!
在我们都还没有足够经验,没有足够能力改变命运的时候,也许做兄弟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九七年的第一天,与今遥距十二年,回想来却仿佛就在昨天!
这一天,情窦初开的我,首次尝到了爱的苦涩。
……
按照规定,元旦休息一天。尽管当时还不能去营区外和一些偏远的“角落”,营区内已经足够我们撒欢了。
我吊着一只伤手跟在赵凯和其他几个战友的身后,逛了很多地方。大操场的器械及各种球类的设施边;小操场干黄的草地上;公园的假山旁;障碍场高板障顶、独木桥上、铁丝网下、宽壕沟里……到处留下我们年轻的身影。
严寒被热情驱散,伤痛在玩乐中消弭,一张张发黄的照片记录下难忘的回忆……
我们疯,我们闹,我们从服务社买来一堆好吃的,然后坐在屋子里打扑克,把对方的脸上贴满了纸条。
笑声淹没了军营,淹没了孤寂。
炊事班果然给我准备了病号饭,在早上还没来的及送来我就去饭堂吃了后,中午提前叫人给我端回班里。
战友们不但没象我想的那样笑话我无用,反而买了各种东西慰问“伤员”。这,让我感动的同时,体悟到“相互取暖”的真正含义。
节假日允许适量窜班,高强来陪我坐了一会,并不断叮嘱我“注意”“小心”。
下午三点左右,离恢复操课还有一段时间,连队里喧闹的嘈杂声忽然间鸦雀不闻,空气里一层异常凝重的阴霾笼罩上来。
这时,班长从外面冲冲进来,带了帽子,扎了腰带,并告诉我们提前恢复操课,让我们收拾卫生,不准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