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你长那功能了嘛就当人家妈,啊哈哈……”
肆无忌惮的笑声充斥了山谷医院的上空,突然的重逢使我和赵凯都有些喜出望外,忘乎所以。但这无疑是人生中极其难得的快乐记忆。
我们这个“山中医院”离市区很远,即便是最近的村庄也要走四里多路出了山谷。幸好科室的饭堂有专门为地方病人准备的伙食,我大大地买了一堆请赵凯吃。
吃过了饭,怕影响了其他病友午休,我们出了大楼,沿着山路走上了山谷中的一个小山谷,爬上山,选了一处稍微平整的林间空地,坐了下来。
七月的正午骄阳炽烈,放眼凭眺,极目的群山巍峨绵延,葱茏起莽莽翠绿层层叠叠苍茫而去。午睡中的各科室楼房稀稀落落错落连缀,占尽山中腹地,院地的水泥褐灰和楼面的涂料奶白,斑斑驳驳隐露于那些大树缝隙,看上去有些亮晃刺眼。身周树木参天,凉荫匝地,调皮的风,不时吹来一阵潮湿的闷热,转瞬化为乌有。远处近处,鸟声婉转啁啾,虫儿尖叫嘶鸣……
并肩坐在山坡上,望着眼前的景象,我和赵凯都没说话。久别重逢的激动渐渐从心里褪去,只剩下甜甜的喜悦,还有那一丝弥扬而起的忧伤。
时光无言,悄悄流淌,带走了多少人生的第一次感动,唯留下一份寥落的成熟,将心磨砺得坚硬又迟钝,早已感受不到那份最初的悸动。
短短半年!短短半年,他和我,我和他,各自为岸的日子,每个人身上究竟发生了多少故事,不是用唇舌和笔墨就能形容清楚的——
只有心能。
我知道赵凯教导队的日子苦乐交融,我能深切感受再次面对时他身上那份凝重和练达。我也相信,他同样能体会到这半年时间里,我所承受的痛和苦。
我们是兄弟,心与心两两相望……
一只飞鸟突然惊飞,扇动了凝固的时光。
赵凯嘴里咬着一根杂草,转过头来,面色凝重,眼珠上下打量着我,然后又转了回去,诚恳地说:“乔晖,我是真想你。”声音悠悠,象是抒发情感,又象是无奈感叹。
“我更想你。”我望着前方,毫不迟疑地说。那一刻,我心酸楚。
多少个日日夜夜,魂牵梦绕!谁能真正体会我曾经怎样的想念他?那想念就象一把无比锋利的刀,薄薄的为心削皮,没有疼痛,只能感觉到那一丝丝的沁凉。
然而,如今呢?我依然想他。但是这份想念却因了一些特殊的元素而改变了味道——
世事无常!
“跟我说说你吧,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些什么……”他说。
“我?能有什么呢……”我微微苦笑。
能有什么呢!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些难以启齿的,一厢情愿的苦难罢了!世所难容,人神共弃,又如何跟他说得清楚?
“乔晖,我恋爱了。”赵凯又说。见我没回应,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说:“是真的恋爱了——又苦又甜……”
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这个同龄人中的翘楚,有过不俗经历的佼佼者怦然心动,堕入爱河呢?
我有些好奇。
“一个非常好的姑娘……”赵凯语含欣悦,面露神往,仿佛那个姑娘就在面前。接着,他跟我讲了与那位姑娘相识,相知,相爱的整个过程,浪漫且唯美。
我听得妒心微升,嫉妒他,也嫉妒那个姑娘——
我,除了痛苦和伤心,男人和女人,我谁都收获不到,最终只能落个羞辱的下场……
“……乔晖,你要是女的,我肯定会先爱上你。”最后,赵凯不带一丝戏谑,很认真地说。
我的心砰然动容,随即便滴下浓浓的汁液。
我感谢赵凯能说出这样的话,这对他已实属难得。但我并不希冀,因为我不是女的,也永远变不成女的。所以,我只能羡慕着别人的幸福,孤单地走自己的路,即便粉身碎骨,也要咬着牙走下去,能不能走出这片囹圄,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一切冥冥中早有天定!
经历过这么许多的苦痛挣扎,那天对陆文虎说出的有生以来都难以启齿的三个字,再次击败了我的全副武装,猛然间发觉,我实在抗拒不了男男之爱,心里满满装的,只有那一个人……
“乔晖,乔晖——”赵凯拿了一根杂草撩拨着我的脸。
沉思中惊醒,看到赵凯一脸调皮。
“我说乔晖,你是不是也恋爱了,啊?要是有赶紧给我从实招来!是不是刚才给你发药那个女护士啊,啊?怪不得我看她对你眉来眼去呢!快说!”赵凯不怀好意,笑嘻嘻地用草捅我的脸。
真是人淫心必淫!
趁着他不注意,我手里抓了一把冰凉的草突然塞进他后领子里。
赵凯猝不及防,被我塞个正着,但他反应神速,一个高跳起,急忙抖落衣服里的草屑,翻身将我扑倒。
“好你个小鬼子,竟敢偷袭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救命啊——”
疯闹声,笑声,再次充斥了这个小山谷。那是一种毫无顾忌的真正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