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结局吧?不再交集,各自为岸,不正是我心中最最向往最最希冀的结果吗?让一个正常的男人过上他正常的生活不正是我努力实现的愿望吗?
可是,为什么我心这么疼?
仿佛丢失了整个世界!
那一刻,我突然惊觉:这一段总是自认虚耗青春的苦难时光,是执拗、倔强、叛逆和不务实为自己编织了一张虚无的网,我在网里挣扎、徘徊,却又心甘情愿的不肯冲破这张网,在里面过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十分充实,十分丰富,十分有滋有味的痛并快乐着的生活。可现在,这张网的主干线被无情抽离,瞬间瓦解,将我甩回现实,脱离了那个飘渺的梦境……
一下子,我什么都没了,心是空的。对比以往痛不欲生的日子,我是逃离了悲哀,还是掉进了更深的悲哀之中?谁能告诉我?
清醒,是残酷的。那就像一尾极度羡慕飞鸟,总想浮出水面的游鱼,突然间跌落在花草树木中间,干渴着仰望光明。
理智,是残酷的。那就像这尾搁浅的游鱼,突然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上岸,自己为什么要生活在水里……
整整一个下午,恍恍惚惚中几乎忘记了时间和空间的存在,眼里,心里,脑海里,不断翻腾着一幕幕清晰的影像——
陆文虎嘴里喊着:“样你摸我几吧,样你摸我……”然后是他那个咬牙切齿、皱目凝眉、脖颈挺硬、力蓄全身、凶猛狰狞的狂人姿态!还有那个阳光下他眸闪神采,唇牵笑靥,一脸从容沉静中,戏谑着,睥睨着,隐隐带了一丝邪祟、浪荡的自信,沉醉中吻来的情景……
然而,如今的主角已另有她人,我只是一个吃不着葡萄却酸透心窝的看客而已!
这个主角我是认识的,她就是那天相亲的那个姑娘,自从上次与陆文虎见面后一直念念不忘,接连看了几个对象,都不是很满意,于是在司务长家嫂子的联系下,在这个晴朗的周末只身来到部队“探亲”。
这么好的男人,这么纯的男人,这么俊的男人,这么野的男人,这么猛的男人,这么男人的男人……世界上能有几个?
多么好的一桩喜事!我应该,必须,毫无异议地支持并祝福他们。
可是……
我象似着了魔怔,开始心神不宁,坐立不安,眼前不断出现他们相亲相爱的场面。
无法遏制的冲动下,我再一次返回了那片荒芜的废墟,在小路上漫无目的地穿梭。心里既希望再次看到他们,又害怕看到他们。本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但就是无法控制自己,感觉这样总比呆在原地瞎想要好的多。
那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是另外一种性别……可是现在,除了在心慌慌的焦急中感受着那莫大的失落,我还能做什么?
破天荒,我第一次闲来无事去了炊事班,几个人看到我都感惊讶。而失望的是,陆文虎并不在炊事班。
我想,他们一定是吃过了饭,散过了步,正猫在司务长家里浓情蜜意呢吧?司务长和嫂子识趣地躲出去了,留下一个任他们聊天、说笑的空间,或许柴干油烈,他们还能干点别的什么。陆文虎那鼓胀的性欲,一定是……
我急得团团转,一个人出了炊事班漫无目的地游荡,坐在那樽老旧的水塔下,遥望着司务长家的方向疯狂地想象!
这下是真的失去了!从此,他不会再想尽一切办法把我留在身边,讨好我,逗我,哄我了吧?
整整一个下午,表面平静的我,内心却如烈火烹油般地焦躁难耐,亦如身后这樽孤立的水塔,无奈着亘古的绝望!
晚饭的时候,仍不见陆文虎回来,我的心渐渐石沉大海。
去吧!各寻出路去吧!被拉进这片泥淖,已经是我的罪过了,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本应走向光明,拥有灿烂美好的明天!
可是……
他说,我永远是他的兵……
那个下午,我整个人就像是死木蒿灰,却又异常的敏感、暴躁。
吃过饭后,离班例会还有一段时间,我们班的郭长太和他一班的老乡朱九杰这两个曾经骂陆文虎说要收拾我的人,拿了我的象棋对弈。在平时,他们这样不问自取的行为,我早已司空见惯,无心和他们计较,但是今天他们还象往常一样,拿了,玩了,然后把残局堆在我的床上时,我很深刻地“教训”了他们一顿。由于理亏,他们除了眼里射出愤恨的目光外,没说什么。然而,这个仇算是结下了。
班例会什么内容,班长说了什么,其他人说了什么,我又说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胸中有股怒火无处发泄。
点名后,班长要吃方便面,真是饿死鬼托生的!不得已,我只好气哼哼地拎了暖瓶借了热得快去大厅烧水。由于连长不在,周末的电视柜一直没锁,稀稀拉拉几个人错落在电视前面看着。
等水开的空当,我也百无聊赖地站在人群后跟着看,心却神游太虚。忽然有个人直挺挺奔着我来了,好象是路过,可那么大的地方,却偏偏撞了我半个身子,把我撞得一个趔趄。回头,一班那个朱九杰路过后,站定,若无其事地抱着双臂斜睨着眼,也不知道是在看电视还是在挑衅我,那样子活像动画片里的一个大头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