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后悔刚刚喝下的那杯酒了。转头看向华伟,迎来的却是爱莫能助的歉然笑容。
“好!别说三杯,就是三十杯我也接着。今天乔晖地酒我全包了。”陆文虎说着话走到桌前,欲拿桌上早有人给我倒好的酒,却哪里能够得逞!
“边儿呆着去!哪有一家银替酒的?”“能不玩赖不?不老实我们可要清场儿了啊?”
几个人边说边扯扯拽拽,将陆文虎清出事发现场。
哄笑声,叫嚷声,喊号声,一时间整个场面陷入了疯狂的状态。
“能好好喝酒不了?不就一小兵儿嘛,至于吗你们?别忘了今天是给大虎摆酒。你看看,你们这么一闹,把我们几个晒边儿上了,这酒还有什么意思?”
正处焦灼中,一个人忽然站起来说出了这段话。这个人的话语冰冷,就像一盆凉水,浇在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上,也熄灭了我刚刚升腾的一缕温暖。
“海洋,你有没有点儿精神?”“海洋,你他妈真几吧扫兴!”“……”
说话的是季海洋,那个从我一进门,眼里就阴沉着无限恨意的人。他的这段话听上去理智淡定,合情合理,实则隐藏了深深的蔑视。尽管他的这段解除了我面临的危机,却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了我的心里。
刚刚的热烈气氛,一下子疾降至冰点。大家开始各找各的座位。
“海洋,你他妈啥意思?我领来地银……小兵儿咋了?你瞧不起我奥?”被他们推至很远的陆文虎见此情景眼看要发作。
“大虎,你怎么不领情呢?我这不是替你心疼乔晖嘛……”见陆文虎变色,季海洋前一秒还冷冰冰的脸上爬满了灿烂的谄媚的笑,端着一杯酒离坐向我走来。“乔晖啊,我可是替你解了围了,不过你这酒该喝还是要喝。这样,你先把这三杯喝了,完了我代表你这些班长跟你喝一个,今晚酒饶了你。怎么样?”
没有人言语,这个提议被默认生效。
季海洋站在身旁,使我感觉到浑身上下的别扭。于是,我懒得和他废话,端起三杯酒轮番干掉,接着又自己倒了一杯自顾自喝了,然后坐下。
“好!”季海洋伪善地喊。
我低着头背对着季海洋,看不到他的表情,更看不到他是怎样喝下的那杯酒。然而我知道,看到我今天和陆文虎一齐出现在这个酒会上,那夜因为拒绝留在他心里的恨是想象不到的强烈。因为,他喝完那杯酒后,低头趴伏在我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你就是个烂货!”
卷三 第十八章 实获我心
也许是酒劲上涌,季海洋是怎样被陆文虎薅离我耳边的,甚至饭局什么时候散的,其间他们又说了些什么,我统统记不得了。我当时的心里冻成了冰,结成了网,乱糟糟的失去了思想。
然而,我清楚的记得,那夜我真的没醉。在回来的路上,当我跟在陆文虎的身后,走过那个废弃操场,沿着灌木围成的小路趁夜肆意穿行的时候,我的记忆清晰深刻得犹如一面镜子。
那夜,陆文虎也没醉。尽管喝了很多酒,但他或许是因了心情大好,所以看上去依然清醒,引领着我在漆沉的黑夜里穿行。
夜,很黑。天空中云层稠密,将星月遮挡在背后,看不到一丝光亮。天地,空灵深邃。远处的山间农田里,一阵阵烦燥的蛙鸣,此起彼落,隐隐约约。旷野周遭,不时传来一两声虫儿的尖叫嘶鸣。
时已近夏,这片无人问津的荒野上,那些无忧的灌木快乐地生长,枝枝蔓蔓肆意伸展,偶然间便挡在我们的路上,阔大的叶片于黑夜中擦碰着我们的身体,发出哗啦啦的轻响,勾勒得黑夜更加神秘,更加静谧。
陆文虎不言不声,稳健地走在前面,此时此刻愈发显得深沉笃定,即便只能模糊地看到他黑黢黢的一团身影,然而,他身体里散发出的主宰一切征服一切的压迫感,依旧不可遏止,侵裹而来。
跟在他的身后,我明知这是去往炊事班的路,可心里却仿佛有种看不到终点的错觉。尽管如此黑夜,但我没有一丝惧怕,心里满蓄了不安、紧张、压抑、错乱的情绪,同时还有那么一点点期待,至于期待什么,我不知道。没有人能预知那匹狼什么时候喜,什么时候怒,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做出些让人料想不到的事来。
遥远的天际,一声列车的汽笛拉长了尾音,划破夜空低低传来。我拂开挡在前面的一根树枝躲身走过,紧走两步,希图跟上前面那人的步伐。突然,一个庞大的黑影挡住了去路,与迎面而来的我撞了个满怀!
猝不及防之下,我低声轻呼,一颗心几乎跳出了胸膛。
我以为我会摔倒。但是没有。
一个宽厚温暖的胸膛迎接了我,一只手臂揽住我的腰,使我像一叶狂狼中惊慌失措的小舟,安全地停靠在了舒适的港湾。
是陆文虎突然停下,恶作剧般地等待着他的猎物落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