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家里还有点儿事儿,要不我现在就想赶回去,你不知道我多想你,心都疼……”
“我爱你!”我冲口而出。那一刻,这三个字仿佛自心底飞升,毫无阻滞地崩裂成不经大脑的符号,从嘴里清晰地流淌出来,温柔着,深情着,坚定着,果敢着流进话筒,传到他的耳朵里。下一秒,当意识到自己在毫无防备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说出了这三个字,我的泪水再次迷蒙了眼眶。
他再次没有了声音。
好一会儿。
“乔晖,我不知道啥是爱……要是说天天吃饭睡觉都得想着,想地抓心挠肝恨不得一下子飞过去……要是这就是爱的话,那……乔晖……我也爱你!”
他说:乔晖,我——也——爱——你!
这怎么可能呢?这绝对是个梦境!或者是我常常幻想中的虚无世界!
他这样一个粗心大意,毫无浪漫可言的霸道、野蛮、凶狠、死心眼的狼,怎么可以说爱我?这无论穷极我几万年的幻想也不敢想象,更不敢奢求的一声霹雳,将我的全部震成片片飞舞的惊奇!
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我却真真实实从电话的另一端他的嘴里,听来!
这不是梦!而是上苍为了弥补我多少个时日里,碾碎了悲伤,研磨成等待和苦熬后的,天大的恩赐!
一时间,往事潮袭而来,汹涌而至,我握着话筒站在地上,泣不成声……
“别哭!大宝儿……别哭。我知道你也肯定想我……你等着,等我把家里的事儿安排好就回去找你……”
我等你——
等到天荒地老,等到白发苍苍,也要等到你出现在我面前……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卷四 第二十一章 黄花满地
等待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给人无限温暖,同时也让人一阵阵窒息。
陆文虎打来那个电话后,就再没了消息,只把等待留给了我,或喜悦,或兴奋,或温暖,期期艾艾盼望着。
每个清晨醒来,头脑里第一个闪现的念头就是:陆文虎就要来了,即将回到我身边;
每个工作中,我都竖起耳朵听着电话,铃声响起我便第一时间跑过去,希望听到有人说:“乔晖,我已经到车站了。”
每个清闲十分,我都会躲在首长不在的空屋子,或在大会议室里,远远望着军队大门的方向,希望看到一个穿着便装的狼的身影一步步向我走来;
每个夜深人静,我都会独处一隅,幻想着我们的未来;
每个睡前的被窝中,我都会一遍一遍深刻着他的面容,回味着他狼一样的健硕身体,还有那枝硬杆长的钢枪留在我身体里的温度,心潮激荡,抑或脸热心痒,然后在甜蜜中睡去……
我的世界完全被陆文虎的一个电话搅乱,就连工作都不那么重要了,每一天,每一秒,只为等他到来。
十九天过去了,而我依然在等待。
在这十九天里,我曾为了给首长采购生活物品,不得不去了一趟市里,到车站下车后,我顺便去看了一下来往的车次。
在那个年代,这座十分偏远的小城交通不很发达,由东北方向来的火车几乎没有,只能从沈阳转车。
那天我从售票厅走出来,心里算计着陆文虎应该坐什么车,多长时间才能到达,并准备不再耽误时间去买东西。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拉住了我,非要给我算一卦。
“小当兵的,看你愁云满脸,黑气盈胸,不是什么好的兆头,恐怕你最亲近的人要有无妄之灾,要能信着大爷,我就给你算一算,破一破……”老头拉着我故弄着玄虚,见我一时呆住了,他趁热打铁,指了指门口的卦摊:“不抽贴不打卦,算命只要五块钱,要是破灾么……嘿嘿!凭心情赏……”
看着这个骨瘦如柴、贼眉鼠眼的老头,我一时间烦恶之极。
对于从小在破除封建迷信的环境中长大,又是一个受着传统教育的军人来说,对这一套我虽不深恶痛绝,却也是避而远之。
于是,我挣脱了他的拉扯,话都没说一句,转身扬长而去,把老头晾在那半天没言语。
这个小插曲并没对我起到什么影响,当初以为,就算他说的对,我最亲近的人中,奶奶已经过世了,父母还不是很老,一向朴实善良,姐姐也成家生女,一家和睦,能有什么“无妄之灾”?不过就是一个骗人钱财的伎俩而已!
然而,当我等待的第十九天后,团长匆匆离开了两日,又匆匆而回,我知道我经过了漫长无尽的等待,等来的却是一个足以震碎生命的噩耗时,才了悟这个“无妄之灾”的涵义,究竟所指何人!
依稀记得,当初的那个电话其实就是我接的,电话那头是焦急的声音,让我找部队的最高首长。于是,我找了团长接电话。
团长接过电话后,回到办公室简单部署了一下,带了人,安排了车,匆匆走了。而这时的我,对于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直到团长回来后,让我送回两份已批阅的文件给宣传股的时候,我才如梦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