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晖你是幸运的!我没想到陆文虎能对你这么好,他跟我们不一样!难道你忘了他为了你站在那么多人面前念检查?忘了他为你背了一身债?忘了他为你不吃不喝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了?你怎么能说他不要你了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呢?
陆文虎是爱你的,乔晖!可能别人看不出来,可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不容易啦——你难道从来就没感觉到你在陆文虎心中是重要的吗?他捧着你,含着你,怕你摔了,怕你化了……可你呢?在他最需要帮助和理解的时候你都干了些什么?你看看你现在……
乔晖,陆文虎走了,你心里肯定会难受,但是你必须坚强起来。你没想过吗?兴许陆文虎回家安顿好后会回来看你?就算不回来,你就没想过你探亲的时候,或者复员以后去看他?只要他还存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地活着,你就永远都有希望……你要是把自己搞垮了,出点儿什么事儿,有一天陆文虎回来找不到你……你样他怎么办?啊?乔晖……”
听着许鸿安时而温柔时而激昂的话语,我的泪不可遏止地顺流而下,从前的一幕幕情景如过电影一般在脑海中闪现跳跃。
那一刻,陆文虎的一怒一笑,一伸手一投足……他所有的一切再次清晰,浮现在我久违了的眼前:从在烧火间里把我撞倒的野蛮,到他举着菜刀直奔我冲来的凶狠,到他执意要把我要来炊事班时站在司务长办公室门口的硬冷,到他说出“你以后跟我睡”后被我无视的尴尬,到他站在床上骂吴大勇“操你妈”时的狂妄,到他蜷坐在水塔下那个嵌刻在天庭上的孤独,到他终于如愿跟我睡了一夜后的早上以及他带着我四处去炫耀时的幸福,到一丝不挂跨进大缸还有他站在缸里不知所措的挺举,到他那个销魂的夜里的疯狂……那个春光明媚的早晨,那个十指相扣的车里,那个差一点失控的果树林,那个篮球场上跃起的身影,那个医院门前惊愕的表情……我听见他在我身后笃定地高喊:“乔晖,你永远是我的兵!”也听见他用身体为我取暖时压抑的哭声,还听见他问:“乔晖,我想你了,你想我没?”更有那一声声“我样你摸我几巴……样你摸我”……那个漫天飞雪的树林里告白,那个温馨的生日烛光下他满眼柔情的临别……最后定格在他于黑夜中从我眼前渐行渐远,直到消失……
许鸿安走过来,把我的脑袋抱过去,用手轻轻抚慰着我的头发。于是,在他怀里,我再难控制,呜呜放声。
一张眼含忧郁,带着微微笑意的脸,在墙上看着我们。
想当时的许鸿安看到我的样子,心里定会有着说不出的痛。是我,让他再次回忆起那份弥天的绝望。
然而,他却再一次唤醒了迷茫中的我,为我喜欢男人的艰难征程再次指明道路,留给我绝望中最大的一线希望!
是啊!还有什么能比知道自己心心相印的爱人还存在在这片蓝天下更幸福的事情!还有什么样的幸福比知道自己的爱人幸福更幸福的事情!
想想陆文虎能快乐地奔跑在那片他向往的土地上,我感觉到了欣慰!
泪水冲破了禁锢,哭声震碎了心门,伤心欲绝代替了万念俱灰,勇敢面对赶走了拒绝接受。
许鸿安的割裂自己,使我看到了真正的伤口,对比之下,我是如此渺小,如此幸运,如此拥有希望。
如果说成长是一次次蜕变,那么经历了这次霜冻,我化虫为蛹,依稀有了蝴蝶的影子。
如果说成长是一次次涅槃,那么经历了这次焚烧,我灰烬重生,恍惚间生出了翅膀,扑扇着欲飞。
从这天起,我带了一丝希望,带了一分憧憬,开始学习接受现实,不再紧闭心灵的大门。
我害怕睡在那间小屋里,因为那里爱欲的影子太黑太长,使我总是禁不住伤怀,于梦中哭醒冰冷。于是,便赖在炊事班不肯走,方宝胜只好把他的被褥挪下来,跟我一起睡在那张床上。
偶尔,我也会同大家说说笑笑,或讨论什么。但大多时候,我都会躲在饭堂里,靠着暖气,看窗外寒冬的景色,在无比的思念中给陆文虎写去一封又一封毫不掩饰爱的信笺,激荡着内心的火热和缠绵,以极其诗意又写意的文字向他诉说衷肠,宣泄着对他的一腔炽情。
我知道这些信他看不懂,无法理解我想表达的意境,甚至他根本不会看。但我还是要写,每天一封两封,甚至三封四封。
我觉得,每当在给他写信的时候,我就象站在他的面前,低低倾诉着思念,讲述我有史以来从没对他亲口说过的爱,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一直讲到遥远的未来。
我觉得,这个时候的我,是伤感的,是伤心的,忧伤漫天萦绕,同时也是甜蜜的,是甜美的,幸福的感觉再次把我包围——
与许鸿安相比,我真的已经非常幸运了!至少,我知道遥远的东北方一隅,或许陆文虎正在拿着一封封他永远看不懂的信,与我一起遥望着太阳或者月亮或者星星,寄托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