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连长!我要参加训练!”
连长听我坚持,他装剃须刀的手停了一下,然后把剃须刀放好,站在地上死死盯着我。
眼角的余光里,连长的眼神锋利如刀!
“你还挺倔哈——怪不得样你下炊事班你跟我俩顶牛儿……”连长走过来,象看稀有动物一样左看看右看看。
“报告连长……”我一声大喊,好象把正专心研究我的连长吓了一跳。
“小点儿声儿!小点儿声儿……”连长夸张地皱起眉,一边走开一边夸张地掏着耳朵,仿佛遭受了噪音污染。
“报告连长!”我略微压低了声音,依然气势不减:“我要参加训练,我要报考军校,将来也当连长!”
这是我来之前想好的说辞,也是高强一再叮嘱我这么说的,他比我更了解连长。
果然,连长神色端正了许多。
“能不能吃苦?”一声喝问,粗沉宽厚,恰如重锤擂巨鼓,绕梁不绝。
心跟着一颤!
“能!”我想也不想大声回答。
“后悔了怎么办?”
“缩头的是乌龟王八蛋!”
“好!我七连的兵,苦死累死……”
“就当睡着了!”我不等连长说完抢着答。
“你知道七连是什么吗?”
“七连等于情和义,团结加骨气!”这不知是那路“高手”改编的《七连之歌》歌词中的两句。
“熊!兵!”再一次狠狠挤出这两个大字,连长又回归了刚进来时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我看你就没情没义!哭着喊着下连……枉费了你班长对你那么好……”
“回去吧!等通知!”连长接着说。
“是!”敬礼,向后转。忽然间心里升起一缕温暖。
尽管从前连长在全连面前把我骂了个臭死,但我知道连长是个绝对的好人,一个不可多得的好连长。于是,我回头:“谢谢连长!”
“立正——!刚有点儿兵样儿……我告诉你乔晖,七连没有回头兵!就是脑袋掉了,身子也必须一起跟着转过来!点儿出息……
起步——走!”
感受着连长留在心里的温度,踩踏着连长敲打在步伐中的铿锵,向前,开门出去了。
我知道,我已经过了连长这一关。只要通知一下,我就不再是炊事班的人了,那时,我将得到彻底的解放。
由于手破,我没法做饭,也懒得再回那个肮脏的地方,索性,四处乱串。可是所有的人都在各自忙活着,根本没时间理我。于是,我出了连队,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溜达,不知不觉竟来到了机关门前,见岗哨想拦又不想拦的样子,我硬着头皮进了机关楼,直奔吴大勇住所。
技术处(前面说错了,弹药库本是技术处的下设部门)在机关的一楼东面,一条长长的走廊隔成南北,阳面是处长、副处长及各股长办公室,还有一间很大的会议室,阴面是厕所、洗漱室、储藏室以及干部们和仅有的几个兵的住所。
在此之前我跟陆文虎来过两次,对这里并不十分陌生。来到吴大勇宿舍门前,挺远就听到里面嘻嘻哈哈乒乒乓乓的打闹声,趴着门上的小窗往里看,吴大勇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挎栏背心,一手拿着牙刷,一手逮着他新调来的小兵嬉闹着,地上的搪瓷脸盆被他们碰踹得满地乱滚。
本无心来此,看到这样我转头回走,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儿。想:果然是老乡,都是一路货色。
出了机关楼,见大路上一队队器宇轩昂的兵们,踩着整齐的步伐,高唱着队列歌曲,向着炊事班开进。估计开饭时间到了。
忽然间感觉自己象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心里的那份寥落和凄凉无法言喻。根本不想吃饭,于是便顺着大路上向上,无知无觉沿着与赵凯一起走过的路,攀上了高地,来到那个曾经给予我无数美好记忆的水塔下。
太阳刚刚升起不久,红彤彤欲跳脱彩云的追随,努力地攀升着。站在高处四面眺望,山里山外清新一片,淡淡的薄雾尚未散尽,一朵朵稀疏萦绕,错落在远处的农田上空,在阳光下幻出别样旖旎的风采。
新的一天呵!多么美好!可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蹲坐在塔基边缘,感觉有点儿冷,便抱着双腿,把额头搁置在膝盖上,浑浑噩噩地不知道想了什么,也或者根本什么都没想。身体麻了,便由着它麻。一个姿势从早上一直坐到中午方,宝胜来找我吃午饭的时候,才把我从全身麻痹中解救出来。
方宝胜把我抻起,一边拍打着我胳膊和腿上的肌肉,一边告诉我连里已经下了通知,让我下午去连部报道,并已在埋怨说他足足找了我一上午。
“下连就好好干吧,别想那些个没用地烦心事儿了。”方宝胜说完,拉起仍处于麻痹状态的我就走。
一直认为方宝胜定会反对我下连,可是他没有。我总觉得他比我更懂我和陆文虎之间的这份感情。
回到炊事班后,我始终目不斜视,视而不见,别人说什么我只当没听着,尤其是陆文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