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过了,合衣倒在床上,我的灵魂不知所踪,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间,我被人推醒。是陆文虎回来,看我没脱衣服,叫我起来重睡。
喝了酒,更确切地说是我的小脾气又上来了,背对着他就是不肯听话,将他摇晃我的手从身上拨拉开,用十分厌憎的口吻告诉他不要碰我。
“再干一下吧,以后就干部着了……”他可怜地哀求着我。
而我,扯过被蒙在头上,用身体向前挪动表达了我的意愿。
于是,那夜他也没脱衣服,躺在我的身后被很快睡着的我遗忘……
时至今日,我仍不能明确自己为什么会在雪地里和床上耍脾气。有时候我想,也许是因为之前他总是容忍我,在我发脾气的时候就会来哄我,满足我的一切要求,所以潜意识里残留了这么一式绝杀,希图能换回点什么,来填充心里那巨大绝望的空洞。
然而,今非昔比,陆文虎的离开,是人力难以挽回的事实。如果要命,他会毫不犹豫的给我,可这次,真的不行!
卷四 第十五章 落青逐水
由于醉酒,第二天我起的有些晚。当睁开眼睛发现他已不在,一个巨大又残酷的事实立即将心整个翻转来,惊悚起一波一波的凉意。
他,今天就要离开了!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时何地,遥遥无期!
拖着疲惫的身躯起床,胡乱洗漱后,去往炊事班。
不论现实多么无奈,作为一名军人,任何人都必须坚持自己的岗位,不能有所懈怠。
连队没有出操,差不多每个班都有复原的老兵,大家在忙碌着帮他们收拾东西。
按理说,我应该去看一看其他将要复原的老兵,今天过后,也许今生再也不会与这些曾一起生活了一年,一起经历过许多的战友拥有再见的机会,至少我应该去看看四班长、老通信员还有那个死里逃生后以陆文虎马首是瞻并对我一反常态地好的七班长,跟他们告别一下。然而,此刻的我,心力交疲,被悲伤牢牢占据,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来顾及其他!
炊事班正在做饭。对于班长的离开,炊事班人尽管很是难受,但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常理,他们很容易也必须接受。
即便是与父母至亲的分别,也不过是短暂的疼痛,无法比拟爱人的离去般令人绝望!
陆文虎的床铺空空如也,只剩下一条白色的属于部队财产的褥子。这一早上,方宝胜早早起来,将陆文虎的被褥、衣服等样物品全部装进了麻袋,打上了邮包,静静地躺在一隅。
看着那张曾留下我无数美好记忆的铁床,我的心再次疾降至冰点,无力着麻木。
我不能再这样难过下去了!这算什么事儿呢?
陆文虎已不知去向,估计是去了老乡们那里,早早等待着宣布的一刻到来。
对于离开,尽管陆文虎在某些时刻也有些不舍,也有些难受,但那毕竟是少数时间。重新回到属于他的世界,具有了无限大的魔力,使他激动兴奋得夜不能寐,恨不能插翅而飞。
所以,我一厢情愿的难过,将这份感情夸张成至死不渝的境地,无疑是愚蠢而令人耻笑的!
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相互取暖的过程,经历了美好,当春暖花开,阳光普照,彼此间的某一方或者双方,将会飞翔着离开,去找寻属于自己的天地,汲取更大的快乐和幸福。
我的心里,仍然记得有一个跟我名字谐音的女子在遥远的北方等待着,等待着身骑白马的王子将她从不幸中救赎。
尽管我的世界依然是冰雪覆盖的寒冬,离春天尚远,但我必须学会接受,在失去了另一半温暖的现实中,学会蜷缩起脆弱和单薄,躲进角落,挨过这截漫长又寒冷的冬天。
上午的老兵复员大会,我没有去参加,一个人躲在炊事班里默读坚强。
大会结束后,世界便乱成了一锅粥,大广播里一遍一遍扬声着《送战友》的凄凉,四下里不时传来终于“解放”的老兵们肆意的欢呼,还有那些出出进进带着未干泪痕的人们回来又走去……
对于这些,我丝毫提不起兴趣。我的心,已经在逼迫和麻醉之下,成为了一团风干的驴粪蛋,在熙攘的人群脚下滚来滚去,却不愿参与到快乐或悲伤的气氛里,独自寂寞!
陆文虎没有回来。他说过,复员大会后要与老乡们去市里买衣服和车票,他还说过,会回来还我拿给他的那八百块钱。
想到那钱,我禁不住嘲笑自己。不正是自己一手促成,方导致了一双一去不复返的脚步坚定地走开吗?
人,有时候真的很高尚!可以割肉喂鹰,可以让爱他人。但是,此刻的我说:心存如此伟大臆想的人,要么没经历多疼痛,要么爱的不够深,不然不会让自己自愿深陷后悔的泥淖之中,冷了心肺,青了肝肠!
事实会证明,幼稚是多么伟大,又是多么愚蠢的年少轻狂!
一天下来,我几乎没说什么话,踽踽着或帮他们干点无足轻重的活计,或一个人坐在别人的床上定定地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