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够了!我的心已丰满膨胀得犹如一只巨大的氢气球,在和煦的阳光里,在轻柔的云絮中,飞翔!
我真的满足了!
紧闭上含泪的眼睛,双手合什,我不求福,不求利,不求希望,不求永远,只是在默默祷告,默默地感激上苍!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外过生日,也是第一次有人给我买了电视里常看到的生日蛋糕,我一直憋着泪,装出一副笑脸,没有许下任何的愿望。
吹灭蜡烛,开了灯,象征性吃了几口蛋糕后,大家依次坐好,准备开席。
“今天喝酒咱们定个规矩啊,以前送老兵老是又哭又嚎地,有啥用?谁也挡不住地球转转!今天呢,咱们谁也不准哭,谁要是掉一个眼泪,罚酒不算,明天收拾收拾夹包自己滚蛋,七连不要这样地孬兵!咱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喝酒,能喝多少喝多少,出事儿我和指导员兜着!大虎复员是好事儿,咱们应该替他高兴才对,你们说是不是?”酒席开始前,连长端着官架子定下了规矩。尽管他说得很有“连长特色”,硬性得让人肉皮发紧。但谁都听得出来,这不过是句玩笑话,为的是不让大家都难受。
“是!”“是。”“是……”大家随声附和。
于是,酒席正式开始。
“这里除了指导员,我是老大,可我是一连之长,这第一杯酒肯定是我先提,话也得我先说……”放下官架子的连长大咧咧的样子象个十足的痞子。他坐在床边,脱了鞋,一只脚蹬着床沿,整个身体都拄在膝盖上,端起溢满了酒的大碗,慷慨陈词:“要说呢,大虎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从我刚来七连起,那时候他还是个新兵,就开始给我闯祸了——打架,喝酒,闹事儿,有一样儿能落下你地没?啊?大虎?你自己说说……
但是,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自从大虎当了你们班长,看看现在的炊事班,呃——,变地连我都不敢认了,还给我拿了几个月的标兵……
同志们,这叫什么?这就叫成绩!当然了,这跟你们大家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可要是没有大虎,不行!你们要是不信,咱走着瞧!
大虎啊,明天你就要走了……当兵三年,跟了我三年,我这个当连长的也没能帮上你什么忙……今天咱们也不分大小,我敬你一杯,替七连炊事班谢谢你,替整个七连谢谢你,七班长那事儿,我更代表个人感谢你,要不是你去救,那就得我去,不介地话,七班长没了,我也……”
“连长,你怎么又提这事儿腻?你哪能敬我酒啊,还是我敬你吧……”陆文虎听到这,赶紧站起来打断连长,并去抢连长端起来的酒碗。
“你放手!”连长唬陆文虎:“怎么我说话不好使咋地?”
“好使,好使!”陆文虎赶忙撒开手。
“大虎啊——你坐下!”连长喝令,并继续说:“要说你这个吊兵确实不咋地,要啥没啥,可不知道咋地,就是对我脾气!咱们连也有个百十来号兵,年年复员地也有十几二十个,哪个没为七连做出过贡献?可他们走也就走了,我心疼,但不难受。可今年不知咋地了,一想着大虎哪天就“嗖”一下从我身边没有了,再也看不见了,我这心呐……”
连长说不下去了。说到这个为他带来那么多麻烦,也给他长了不少脸的兵就要消失在一起生活了三年的七连,连长放下了酒碗,眉头紧拧,眼圈通红,咬着嘴唇扭过头去,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空气一下子凝固住了,凝固成坚硬的伤感,钻戳在每个人心上。
指导员扫视了一圈深情黯淡的我们,用手捅捅连长。
“你别老捅咕我!我自己定的规矩,我能破坏吗?”连长转回头,拿指导员泄愤。
指导员没理会连长,端起酒碗:“连长说完了,照例该轮到我了……”
“你急啥?酒还没喝呢!来大虎,我敬地酒,你今天必须喝!”连长还没等指导员把话说完,也不顾及他的感受,端起酒碗举到陆文虎面前。
陆文虎急忙站起来,端起碗与连长碰了一下。然后两个人各自喝了一大口。
“这回轮到我了吧?”指导员故意扭头问连长。
“你赶紧整得了,没到你抢着说,到你又拿五做六地……”连长更是故意跟他顶牛。
气氛有所和缓。
“那个,今天我不多说,话都让连长说完了,我就代表七连说句话感谢话吧!不过在说话前,我有个提议:咱们大伙投票表决,是不是让连长把鞋穿上啊?”指导员一本正经地说。
连长脚臭是个尽人皆知的秘密,一向是连长的软肋,也是他那些死党们取笑他屡试不爽的武器,兵们从来没人敢提及。指导员这个提议一出口,全体人员一齐憋不住乐,还不敢乐,低着头偷笑出声。
指导员不愧是抓政攻,打心理战的高手。他的一句话,使气氛一下子转变过来,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