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至今还在分析,我的同志倾向究竟是如何产生的。
是天生的呢?
还是后天因段小兵改变的?
我清楚记得,自己曾经在某一时段确实喜欢过戴雪蝉,晚上做梦全是她,我甚至很少梦见段小兵。
但,我藏而不露。
因为,戴雪蝉不仅是我的所爱,更是段小兵的最爱,他爱她爱到如痴如醉,如醉如狂。
他曾不止一次对我说,戴雪蝉太美了,简直是仙女下凡。
你都不知道,自戴雪蝉来了,段小兵脱胎换骨,简直变了一个人。每天早早约我上学,一到教室便有板有眼读起了《出师表》,声音大的像夏天树上没完没了鸣叫的知了。
那天晚上,我刚躺下,就听见有人轻敲玻璃,走去一看,是段小兵,他小心翼翼地说:“飞飞,我找你。”
我问他这么晚了找我干什么。
“找你谈心。”他开门见山。
谈心?
我有点疑惑。
平时,段小兵和我好得就像一个人,除了我,他几乎不和别人说话。就连上厕所,也非要跟着我。有一次,我拉肚子,一天跑了八趟厕所,他就陪我去了八次。我说厕所臭,你在外面等着,他却非要脱了裤子陪我一起蹲,然后开始聊戴雪蝉。
即便如是,我也从没见过段小兵这般正式说出“谈心”这俩儿字。
我和段小兵偷偷来到学校的操场。
操场的四面都是楼房,把操场围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巨大的天井。我们两个坐在天井角落的乒乓球台上,开始谈心。
“飞飞,你喜欢戴雪蝉吗?”段小兵问。
我一楞。
在我们班,甚至全校,没有哪个男生不喜欢戴雪蝉。
她的漂亮、高贵和一口好听的港台普通话是我们青春的一个标杆和我们人生的航标。
面对段小兵如此认真严肃的表情,我只好矢口否认说不喜欢。
“我不相信。”段小兵抬一抬我的下巴,盯住我的眼睛。
“真的!”我说。
段小兵突地就笑了,笑得很释然,似乎卸下了一副重担。
不一会,段小兵低下头,双手抱住脑壳,说:“我怎么就想她呢?一闭上眼睛全是她,怎么睡也睡不着。”
夜灯殷殷地照过来,整个操场一片朦胧色,一根国旗杆孤独地矗立在操场的那头,段小兵的脸在朦胧的夜色下,若隐若现。
“那你去追他。”我鼓励他。
“可以吗?”他兴奋地问,目光里闪出一种很薄很亮的东西。很快,他又迟疑了一下,从水泥乒乓球台跳到地上。
“当然。”我说,“再不追,别人就下手了。”
外面,天很冷,阴沉沉的,还有风。
段小兵把我拉下乒乓球台,要我学他的样子,两腿并立跳上乒乓球台,又跳下去,再跳上来……如此反复着,我们就像两只接力赛的蛤蟆,扑通扑通,来回跳个不停。
“你是说,还有别人追她?”他跳着跳着,突然蹦出一句。
“说不准。”我思索了一下。
“你说还有谁追呢?”段小兵停了下来,睁大眼睛问。
“侦察侦察,翻翻她的抽屉不就知道。”我是故意这么说的,我亲眼看见马顺在纸上写着:我亲爱的蝉……
我呸,马顺是什么东西,他连癞蛤蟆都不是,怎么配得上戴雪蝉。
我的提议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段小兵的冲动,就见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双手握拳,来回在空中砸着:
“好,就这么办!”
我和段小兵潜入了教室,凭借手电筒的光,在戴雪蝉的抽屉翻寻着。
我清楚看见,段小兵的眼珠鼓得又大又圆,每翻一下,就滚动一下。
果不然,我们在戴雪蝉的抽屉找到了八封情书,其中有两封是马顺写的。
段小兵拽着那一大把情书,喃喃地说,那么多,那么多!
离开教室后,段小兵神情黯然,一言不发,把我送到窗户下面,他才说了句“飞飞,你早点休息吧”
掉头就走了。
10
我顺着墙根往窗户上爬。
可能,我个头有点矮,也可能,在学校乒乓球台跳来跳去耗费太多体力。更要命得是,突然下起了雨,手一滑,不小心摔了下来,屁股朝下重重砸在了屋檐下的水泥地上。
我趴在地上,想动动不了,只好痛苦呻吟着,一颗颗因剧烈疼痛产生的豆大般的汗珠接二连三往下掉。
外面昏黑一片,远处的楼房偶尔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芒,也是那么的微弱。
本来,段小兵走出了院子,突然间的大雨让他又折了回来。
见我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吓了一大跳。
他把我抱起来,轻轻放在了窗台,跳进屋后,再把我抱到了床上。
我屁股朝上,趴于床。
“青了,好大一块。”段小兵打着手电筒,帮我把裤子脱掉,手掌吐了口唾沫,轻轻揉着我尾巴骨的位置。
“疼!”我强忍着巨痛,眼泪不由自主出来了。
“飞飞,你挺一挺。”段小兵跳出窗外,脚步声由近渐远,消失在了茫茫雨夜中。
窗外,雨越下越大。风,带着凄厉的气息破窗而入,葡萄架上干枯的葡萄叶在风雨中沙沙地响。
迷迷糊糊中,段小兵回来了,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像只落汤鸡。
他把湿漉漉的衣服一件件脱掉,用毛巾擦着身子,边擦边靠过来,轻轻喊着飞飞。我没作答,他就手电照我,我睁开眼,看见段小兵光溜溜坐于床沿。
段小兵说:“飞飞,你哭了?”
“我疼!”虽疼,但更多是委屈。我没想到段小兵会弃我而去。他这一问,我就更委屈,眼泪不由自主又掉了下来。
段小兵慌了神,顾不得穿衣,嘴叼手电,先是在我尾巴骨位置轻轻捏来捏去,也不知他搞什么名堂,都捏到我的肛门和阴囊了,说了句,幸好没错位,起身麻利打开一个塑料膜包着的小包,拿出红花油,倒了一点在我屁股上,两只手不停按摩起来。
按摩的时候,段小兵说,他特意回家问他爸。他爸告诉他,按摩消肿前,要先捏捏,看看尾巴骨有没有错位,错位了就要接骨。
按摩完,段小兵给我贴了一剂麝香药膏,再把一个自制的装满热水的袋子放在我屁股上。
做这些的时候,他一会站起来,一会坐下,透过手电筒微弱的光,我看见了他的身子。
他的身材真是不错。健康古铜色的肤色,一点赘肉也没有。
偶尔靠过来,胸肌和我的脊背相触,一种丝绸般的质感,下体和腹部相连处,有一层黑黑、细密的毛,一直连到肚脐,散发出雄性的味道。我多次看见的那个部位,处于半勃轻晃状态,像只准备迎接挑战的小公鸡,样子实在有趣,给人一种酷酷拽拽的感觉。
那晚,段小兵在我床上过的夜。他的手电电池用没了,雨还越下越大,想走也走不了。
我们相安无事。
我从没想过非礼的他,可能,非礼的硬件设备还有待进一步成熟。更可能,我和他都还没动那根筋。确切说,是我还没动那根筋吧。显而易见,如果我想做点什么,不说手到擒来,也该是顺风顺水吧。
整晚,段小兵一只手扶着那只自制的热敷袋,另一只手不停在尾巴骨的周边位置来回轻揉着,隔一会就问我,好受点了吗。
我微微哼哼着,睡过去了。
醒来,发现,我像一只安详的小猫,静静趴在段小兵的怀里。
段小兵抱着我,鼻腔发出均匀的气息,他的左手还贴在我尾巴骨位置,时不时轻轻揉那么一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