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同志小说 · 2024 年 5 月 13 日 0

我和混混段小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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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望江厂的大道上一前一后走。
  徐久,彼此都没说话。
  这时,有一只满月没几天的小宠物狗从我们身边经过。
  为了逗段小兵,未经主人允许,我就把宠物狗抱了起来,送到他面前。
  我说:“段小兵,你看,西施犬,多可爱呀!”
  段小兵却显得很是不耐烦,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过了我一下:“飞飞,拜托,那不是西施犬,怎么会是西施犬呢?”
  我和段小兵曾有次在望江厂看到一只西施犬,那只西施犬有着很长的毛,我们当时很兴奋,跑过去摸着它茸茸的长软毛。段小兵说:“哈,毛真长,摸着真舒服。”狗的主人告诉我们这是西施犬,西施犬的毛就很长。于是我和段小兵就记住了西施犬的毛很长。
  而这只西施犬显然是太小,毛发还没长出来,段小兵没认出来。
  我说,你再小心看看,就是西施犬的。
  段小兵说:“代雄弼,你当我傻,这么好骗吗,西施犬我还不认识?上次我也摸了。”
  我扑哧笑了。
  我说:“这就是西施犬,这是一只才满月的西施犬,毛还没长出来!”
  段小兵突然就停止了脚步,转过身,用愤怒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我看。
  盯着盯着,他就对我大声吼了起来:“代雄弼,你怎么就这么蠢呢?简直就是白痴,这明明不是西施犬还和我争,争个屁呀!”
  说着,他甩开我,大步流星地走。
  我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一路上,段小兵不再和我说话,甩着膀子,气鼓鼓地走着,臀部一左一右翘翘地摆。
  我也不恼,甚至还有一些愉悦——我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
  一前一后路过一家新疆人摆的卖烤羊肉串的摊摊时,为了安抚段小兵,我对他说:段小兵,我请你吃烤羊肉串吧。
  段小兵说,不想吃,没胃口。
  我说,吃几串吧,很香的。
  见我开始掏钱,他还是停了下来。
  我掏钱买了二十串。
  我们吃着,相隔挺远,彼此无语。
  这时,过来一个混混模样的青年,也来买羊肉串,也站在那里吃。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不认识。
  反正,吃着吃着,他冲段小兵笑,段小兵也冲他笑。
  笑着笑着,段小兵竟然凑过去和人家搭起讪来。
  不一会儿,他们两个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有说有笑的。
  你真应该看看他们有说有笑亲热聊天的样子,全然不视我的存在,就像二十年没见面的老朋友,看了你都会以为他们就像一对从小在一个澡盆里洗澡长大的孪生兄弟。
  我很不是滋味。
  刚从九寨沟回来我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跑去找他,而他自打完乒乓球,走出厂子的大门,不是唉声叹气就是火气冲冲的,从未这么兴致勃勃地对我说过哪怕一句话,现在竟然和一个大街上偶然相逢的混混聊得没完没了。
  而且,他们聊着聊着,竟然还撇下我,跑去那头的台阶上,坐着边吃边聊。
  他们小声讲大声笑,嘴唇一开一合。
  段小兵根本不朝我看哪怕一眼。
  他一边从扦子上撕咬着羊肉,一边爽朗地笑,笑声放肆而又突兀。
  远远的,我就觉得混混的话一点也不好笑,甚至十分的庸俗和无聊。
  可他怎么就笑得出来呢?
  吃完烧烤,分别时,他们还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当混混远离我的视线时,我就觉得段小兵立马像一块被充分燃烧过的木炭,随着小混混的离去,他的热度一点点地冷却下来。
  我再忍不住。
  我把钎子往他面前一扔。
  我说,段小兵,有必要这样吗,你那么迫切希望我离开你,你好好劝就是了,干嘛要这样刺激我。
  说着,我也开始快速地走——我是怕眼泪掉下来。
  我虽然走得很快,但并没有跑,仅仅是快走,实际上,我是希望段小兵会追过来安慰我。
  但他没有。
  直到走出去很远,我忍不住回头,看见段小兵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
  顿时,失落感如同雨后的荒草一样在心头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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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想想,人在世界上,谁能把谎言编得天衣无缝?
  很多谎言,即便当时看是善意的,是对的,可过后看却是恶意的,是极大的错误。好多事,当时看好象没错,不会出什么问题,可过后看才发现捅了个天大的窟窿。如果说,我去上海培训的谎话刺痛了段小兵,那么,我说我GMAT考试不理想的谎言几乎断送了我和他之间的感情。
  此后,段小兵一直没有主动来找我。
  我几次打电话过去,他办公室的人都说他下基层采访去了。
  我还在天真地以为,段小兵是因为我欺骗了他,为他放弃了出国,他觉得不忍、不值,为我前程考虑,才故意发那么大火的。
  然而,我错了。
  不仅错了,还错得一塌糊涂。
  有一天,那个和段小兵下过棋的同学突然告诉,说他在某个商场碰见段小兵和一个女的闲逛,好象是买衣服什么的。
  我同学说,那是他女朋友吧。
  我说,不是,他没有女朋友。
  我同学说,那就怪了,他们很亲热啊,那女的一直挽着他的胳膊,俩人有说有笑的。
  我的心口像被马蜂蛰了一下。
  害怕和恐惧一起袭来。
  突然间,我似乎明白过来了。
  我就说嘛,就算我为了他放弃出国,他就算于心不忍、过意不去,他就算气性再大,也不能气成这样啊。你瞧瞧他,捶足顿胸、撕心裂肺的,气得都快没人样了。
  他肯定是和某个女人勾搭上了,本来就觉得心理有愧,后来又发现我竟然为他放弃出国留学,所以他就更加愧疚。
  这种双重叠的愧疚加让他痛不欲生。
  于是,他通过暴风骤雨般的大喊大叫来掩饰这种内心的脆弱与不安!
  可是,那个新勾搭上的女人又是谁呢?
  戴燕燕?
  林芬?
  我越想越觉得冷。
  没想到,我们转来转去,兜那么大一个圈儿,又回到了原点。
  犹豫了很久,我还是给他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很巧,他接了。
  我说,段小兵,我看见你了。
  他一楞,问,在哪?
  我说,在XX商场,和一女的。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我不确定那个女人是戴燕燕还是林芬。
  那边不说话了。
  沉默,难耐的沉默。
  也不知沉默了多长时间,他突然来了句,飞飞,对不起,我挂了,我们领导找我有点事。
  我像遭电击般痉挛紧缩地晃了晃。
  放下电话,我就做了一件一直想做,暂时没做,如今却不得不做,还影响我一生的事儿
  我填了申报表。
  忘了说,我一直都有出国的机会。
  美国弗吉尼亚大学来我们学校开展项目交流合作,其中一项就是两个学校互相选派学生进行文化交流,时间不长,只有一年。
  而且,学校也答应,只要我参加,回来后可以继续读研。我也一直在考虑要不要申请参加,机会那么好,时间还不长。
  如果说之前是在犹豫,那么,现在,于我就是异常的果断了。
  只是,交完申报表出来,走在校园里,我发现自己忽然流泪了。
  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不停地扇着扇子。躺了一会儿,我又决定下楼给他打电话——我是想告诉他出国的事儿。
  那天,太阳很大,光线很足,天气变得更加炎热。
  那天,我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一直说他不在。
  那天,我感到我真的会失去他。
  那天,也许,只是那天……
  此后,我一直没去找段小兵,也没再给他打电话问究竟。
  要毕业了,大家心里都很难受,我想尽量和同学们呆在一起,等到各奔东西,再要聚,就难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我和同学喝得醉醺醺得从外面回来,接到了段小兵的电话。
  当时,我吐得啊,稀里哗啦的。
  同学在窗户喊,代雄弼喝醉了,接不了电话。
  看门老头就对电话那头说,他喝多了,在吐呢,不下来接了。
  第二天中午,他就骑摩托车赶过来了。
  他明显消瘦了,也憔悴了很多。
  我们在校园默默地走。
  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出奇的冷静,一直没说话,甚至没主动看他一眼。
  可能,我在想象着他能演出怎样的一场戏吧。
  意外得是,他只轻描淡写问了句,飞飞,你昨晚没事吧!
  我说,没事啊,我一直好好的。
  哦,那就好!我还得赶回去上班。他说。
  他就真走了。
  我忧伤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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