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去上海实习的前一天,是周末。
去段小兵家找他时,他还在睡懒觉。
小虎子扯着嗓子喊,代叔叔来了。
段小兵妈妈从厨房走出来,热情招呼我,飞飞来了,快请进!
我友好地冲她笑笑。
不知道为什么,段小兵的母亲自返城,我感觉她气色和精神都好了很多,全然没了那次在乡下见到的愁眉苦脸的样儿,竟然还穿了件颜色明亮的衣服,给人一种气爽神怡之感。
段小兵听见声音,在屋里急切喊,飞飞,是你吗?
走进屋,段小兵正在穿衣服。
见到我,他脆生生一笑,用埋怨的语气说,靠,还真是你,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段小兵妈妈很是热情,端着一盆刚洗好的水果进来,还说要我留下来吃饭。
她的眼睛亮汪汪的,像在水里洗过,脸上则泛着少见的光彩,这种罕有的热情和性格判若云泥的变化,让我突然有点不适应。
我说,阿姨,别忙了,我明天去上海实习,过来向小兵道别。
小虎子听见了,跑进来问,代叔叔,你要走了?
我说是。
他再问去哪?
我说去上海?
他看着我,眨了眨大眼睛,上海在哪?是在海上吗?
我说不在海上,在海边。
啊,在海边?那一个海浪不会把上海淹了吗?他满脸的疑惑。
去,出去玩,不知道瞎问什么!段小兵穿好衣服,起身,敲了一下他的头。
小虎子不乐意地撇了撇嘴。
这个小家伙,太可爱了,虎头虎脑的,我越看越喜欢。
我摸摸他的头,说,不会,上海很大,很漂亮,房子很多,车也很多,还有大轮船,等有机会我带你去好不好?
好!小虎子身子靠在我的腿上,仰头冲我粲然一笑,眼睛充满着向往和渴望。
这笑,像火红的太阳。
我从包里掏出照片,小虎子一下抢了过去,乐呵呵看着,还大声喊着:奶奶,快来看,你的照片。
段小兵母亲迈着轻盈的步子过来了。
我,段小兵,小虎子,还有段小兵的妈妈,四个脑袋挤着,相互传阅,一长一短指手画脚说着。
小虎子说,奶奶,你看我手里抓的这只田鸡,好肥,眼睛鼓得好大。
他妈妈接过照片说,是哦,你笑的眼睛都闭上了。
段小兵看着一张前两天我在望江厂附近给他拍的照片,略带不满地说,靠,我照相表情这么严肃,真难看。
我说,你哪是严肃,你根本是心不在焉,有个漂亮女娃子路过,你就跑神啦,一直盯着人家看。
段小兵用照片拍我的脑袋,说,去你的,明明是你盯着人家看。
小虎子拍着手掌附和:哦,叔叔想女娃子喽。
段小兵又用照片拍他,你瞎起什么哄。
他妈妈抹了抹嘴,酣酣地笑了。
看完照片,段小兵妈妈领着小虎子出去了。
我问他怎么还在睡,生病了?
他咳嗽一下,清了清嗓子说,没有,昨天晚上陪我师傅出去喝酒了……我不知道你要来,你怎么不说一声。
我说我特意不告诉你的。
他突然就不说话,再次一张张翻阅手里的照片,看了大概两三分钟,他放下照片,拍了拍了床,示意我坐过去。
我刚坐下,他就拉着我的手说,你早告诉我就好了,我就一大早过去找你。
我没说话,任由他来回摩挲着我的手背。
他抚摩了一会,又把我的手放在他脸上,让我的手就像一把拂尘,来回上下拂着他的脸,像是拂一块巴望了很久,正急着要场大雨滋润的干旱地。
果不然,拂了几下,他就一把抱着我,力气之大,令我吃惊,好象要把我搂成碎片,再一片一片融入他的身体里。
我激烈挣脱开来:“每次你都不分场合,这样不好!“
他摸了摸脑袋,羞赧一笑,讪讪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见你就忍不住。”
我没说话,来到桌前,信手翻了翻他的工作日志。
他突然窜过来:“飞飞,你想不想出去转转?”
“去哪?”我懒洋洋地说。
望江厂实在是没地方可去,巴掌大的地方,每天转来转的。还有那个断臂山,我熟得闭着眼睛都能从山下倒退着走到山顶。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眼珠子骨碌一转。
53
说出来都脸红,我竟然不知道有这么个不为我知的地方。
段小兵领着我七拐八折,来到一座山下,他指了指那片吊在半山腰的楼群,说,飞飞,看我们谁先跑过去。
我又是一马当先。
跑去一看,竟然是座寺院。
这真是一座恢宏古刹,横匾写着“如意寺”,两边写着“晨钟暮鼓警醒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迷路人”。
这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里面有十多个从五台山来的僧人,个个友善得要命,见到我和段小兵,竟然问,施主,饿否?留下吃口斋饭否?
段小兵说我们是来上香的,僧人就领着我们去了如意殿。
我拉了拉段小兵,你要上香?
段小兵说我给你上柱平安香。
走进如意殿,我看见一年长的僧人盘腿静坐,一直在有节奏地敲着木鱼,嘴里还念念有词。
可能,这就是平常所说的晨钟暮鼓、青灯木鱼吧。
上香时,段小兵很虔诚地跪拜,嘴里念念有词。
我看着袅绕升起的香火,突然有种命运无常世事难料的不祥之感。
上完香,他领着我到处转了一圈。
下山时,我问他怎么知道这是座佛寺院。
段小兵反问我,怎么,你不知道?
我说我不知道。
段小兵轻松一笑,说,我还在这住过好几个晚上呢,有个好心的僧人把我安排在如意精舍的一间厢房,每天给我打洗脸水,送斋饭。
我大吃一惊。
难怪他频频和照面的僧人点头微笑,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看来,段小兵身上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过往。
“飞飞,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那段时间,我东奔西窜,无路可逃,竟然躲到了寺院。本来,我是想削发为僧的,他们不答应,收留了一个星期,就要我离开……后来,我也想通了,不就一阵冷风,一场冷雨,挺挺就过去……”段小兵说得很淡定,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我再次大吃一惊。
盯着他看,似乎看见了他在某个风高夜黑的晚上,站在寺院的吊脚楼,凌风披月、孤独求道。
“后来,我在电视看见你,我忽然像在黑暗中找到了一盏灯,不再迷茫……天再黑,路再陡,人再背,眼前有一盏灯,就会有方向感,就不会摔下崖……”
难以置信,他竟说出这样一番饱含哲理的话。
我突然想起他在工作日志上写得一段话: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盏灯,只是,很多人不知道他的那盏灯究竟在何方……我曾经迷失过很长时间,经过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我终于在一个雨夜找到了我心里的那盏灯,不论遇到怎样的挫折和黑暗,我的信念都不可被磨灭,因为,那盏灯,一直就在不远的前方,照亮着我,指引我前进的方向……
从山上下来,他兴致很高,就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先是在望江厂的球场踢了一会足球。
我帮他拿着脱下来的衬衣。
球场上,他高高的个子,黑色的背心,像股不羁的黑旋风从这头旋到那头,进了球,他会凌空大喊一声,声音富有磁性和穿透力,并兴奋地拍屁股,跑到我面前朝我做鬼脸。
可能是要走了,我们玩得很开心。
踢完球,他竟然搞到一辆摩托车(他说是向他师傅借的)。
他骑摩托车的疯样子,让人生畏,有一股狠劲儿。
他喊着,起飞了。
我像片羽毛,被一阵风带起,在空中飘。
我就纳闷,他怎么就可以把摩托车得这么风驰电掣,威武生风至迎风泪流呢。
我们来到江边。
江水悠悠,波光粼粼,一只母鹅领着几只小鹅在江面荡漾。
他脱了鞋,小心翼翼下水。
浅水区,他脱下黑背心,洗了洗,用来擦身上的汗。
太阳光的照射下,他瓷实的胸膛,汗津津的,反射出一闪一闪的光。
我的眼光像一道白绫一样撩过他赤裸的上身。
一丝颤栗般的热浪掠过。
我舔了舔嘴唇,突然有点渴望,血液在太阳照射下有点发烫。
他回头冲我微笑,说,飞飞,你也擦擦。
他抬头看我的眼神有些热辣,像七月无遮盖的太阳,明亮亮的。
刚靠过来,我就感觉他那个部位顶在我肉身,硬得惊人。
我血液滚沸,抓了抓他光滑结实的腹肌:靠,你硬了?
他淡然说早就硬了。
我一楞,早硬了,什么时候?
他又是微微一笑,说骑摩托车时就硬了。
我再一楞。
他说,你啊你,抓哪不好,非抓那个地方,幸亏我定力好……
我不解。
我说我抓你那个地方了吗。
他弹了一下我那个部位,说,靠,还不承认,差点没被你揪下来。
原来,他骑得太快,还故意做出各种急速拐弯的高难度动作,我那个紧张,紧紧揽着他的腰,越揽越下,最后像颗大纽扣,死死扣在他那个部位了。
我说早知道我就揪下来好了。
面对我的挑逗,他说,揪,现在揪也不迟。
我说好啊。
他就把身子挺得直直的,站着一动不动,等待我下手。
我用膝盖杵了他一下,靠,你真要我揪?
他说,反正都难受,不如被你揪掉。
我说,靠,我还难受呢。
他眼睛一亮,说,那,我们回去弄出来?
我眼睛一暗,说,不去,你家有人。
他拉着我的手,走,我有办法!
一阵风,到了他家。
他母亲在厨房忙碌着,小虎子正和桶里的一只大鲤鱼玩得不亦乐乎。
段小兵跑去卧室,拉了一个清单,上面列满了名目,拿去厨房说:“妈,我来,飞飞最爱吃我做的红烧鲤鱼……你和虎子出去买点东西,这是清单,照着买就行。”
他妈妈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接过清单,领着小虎子出去了。
他们刚走,段小兵就窜到我背后,一把抱起我,在把我从院子里抱进卧室。
进了卧室,段小兵把我放下,就像头牛压到了我身上,嘴唇和鼻子一下被他堵住了。
我有点窒息。
我说,靠,你也太猴急了,就算强暴我,我也要喘口气。
他侧了侧身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喘着气,稳了稳神,说,他们一会就回来了吧。
他说,不会,我列了很多。
我说你都列什么了。
他开始有板有眼数了起来,牙膏、牙刷、毛巾、香皂、肥皂、洗衣粉……很多,有五六十种,对了,还有榆钱蛋糕……
我说,榆钱蛋糕那么远,他们能找到吗。
他诡秘一笑,说:“就要他们找不到……我妈是死心眼,只要交代了她,她就会慢慢去找……下次等你从上海回来,我再列一个清单,比今天还长……”
“靠,你真坏!”我扑在他胸前,狠狠捶他。
他紧抱着我,我们笑作一团,在床上滚来滚去。
笑声中,他嘴里喷出的气息,让我觉得自己的身子正一点点儿沉下去,仿佛要沉入一个黑暗的无底洞。
当段小兵脱完我身上所有的衣物,他的眼睛都直了。
我亲吻着他的乳头,吮到了一股迷人的气味儿,喷射般的。
很快,两具熟悉而滚烫的身躯,再次交织在了一起。
段小兵趴在我身上,像只毛毛虫,微微颤着。
畅快淋漓的激情过后,我们再次紧紧相拥,像两条脱水的鱼纠缠在一起。
他一直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盯着我看。
他前后的变化让我难以置信,开始像个冲锋陷阵的将军,凯旋而归后又似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我也静静地回看着他,一会我就受不了。
我说你怎么了?
他还是不说话,看着我。
突然,他一只手绕过我颈脖,托我脑袋,我刚仰起头,他就狠狠地吻过来。
他吻得很激烈,很疯狂,像是第一次,更像是最后一次。
吻了很久,他才心绪不宁地说,飞飞,明天我送你。
我说不用,你明天要上班。
他说我请假。
我说,算了,总请假也不好。
他用要死要活的眼神看着我,没事,我想送你。
原来,他是舍不得我走。
我安慰他我又不是不回来。
他说,我知道,可我就是想送。
好吧,明天下午三点你直接到火车站!我说。
好!他笑了,抓起我一只手,放到他嘴里,孩子般,轻轻咬着。
走出房间,太阳很好,段小兵打来两盆水,太阳光照着红通通的脸盆,把我们的脸都映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