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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复合,我没有过多犹豫。
我知道,这次复合,不一定是天长地久,但我还是愿意去经历这段徘徊和惆怅。可能,那段时间,是我最爱段小兵的时候。
我们又开始经常见面。
那时,有个同学已经离开学校了,但他租的房子还没到期,就把钥匙给了我。
虽然参加出国交流的申请还没批下来,但我预感自己能成行,所以就特别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出去吃饭,吃完饭肩并肩在路上走,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闪着苍绿。
我们会做爱,不分白天黑夜。
但更多的是他抱着我,帮我挠后背,我要他一直帮我挠着才能入睡。
我很少和他谈论林芬和结婚的事儿。
只是,有一次,我还是不经意间提到了。
我说,我送你一辆摩托车做结婚礼物吧。
他看我一眼,没说话,紧紧把我搂在怀里。
过了好久,他才说,飞飞,不用,你什么也不要送。
我说,要不这样,我给你做伴郎。
他的鼻子开始抽泣。
我又说,伴郎不是白做,等你有了儿子,得叫我干爹,他是我干儿子。
他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紧紧抱着我说,飞飞,对不起,对不起。
有时候,做完爱,他会跑去阳台抽烟。
抽烟的时候,他就定定地盯着远方看,直到烟头烧到手指,他才惊醒过来。
有一次,做完爱,我累得睡着了。
醒来,他又不在。
下楼疯狂找他,发现在他一个公共电话亭打电话。
我听到他说,不用等我了,你先睡吧,我今天就不过去了,明天下班我再去找你……
我的心,突然很痛。
我想跑过去冲他大喊大叫。
一想到如果这么做,就可能就会永远失去他,我又变得委曲求全起来。
我对自己说只要他不离开我,和谁打电话有什么关系呢。
回到住所,我在椅子上坐着,静静等他回来。
那种等待的感觉,很惨。
就像那个广寒宫里的寂寞吴刚,在桂花园痴痴地砍着桂花树。
桂花树却还是不管不顾地自己开了自己又谢。
终于等到他回来。
我问他,出去了?
他笑了笑,恩,出去抽了根烟。
我也跟着笑。
其实,我心里在哭。
还一根烟,这么长时间,半包烟都抽完了。
我恨恨地想,我到底是怎么了?
昔日的风云人物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饥饿是一种本能,一本书上说,本能可以击败理性。
为了这份感情,我委曲求全,失去了理性,换来的是自尊的丧失。
有时候,我也会摇摆。
左边是放弃,右边是维持现状。
摇摆也不是说不爱他了,只是因为无法排解的忧虑迫使我去少爱他一点。
可是,只要他稍微对我好点,说一些让我感动的话,我马上对他生出了很多的期望和希翼。
我在想,难道他终于肯放弃林芬吗?
于是,我马上又积蓄起爱他的强大力量。
我们还会在周末去码头看大轮船。
那天,风很大,很多人在放风筝,有两只风筝越飘越近,最后很不幸地纠缠在一起,盘旋着掉进江。
我说,怎么就纠缠在一起了呢?
他说,风太大,控制不了。
我说,要有个人提前割断线,另一只或许就可以逃过厄运。
他说,都是花钱买的,谁舍得呢。
我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
是啊,谁舍得呢?
都因太执着,都不肯放手,所以两只都没有好下场,一起葬送在江里。
我说,我们也买只风筝放吧。
他就真买了一只。
段小兵技术很好,一直把风筝放到了江的对岸,最后线没了。
他在那喊,哦,线没了,怎么办?
我说,把线剪了吧。
他说,不收回来?
我说,收它干什么,让它自己飘。
绳子剪断后,风筝就一直飞,竟然飞到了江对岸的山上,变成了一个模糊的点。
他惋惜地说,多好的一个风筝啊,就这样飘走了。
这时,有几个老年人在江边打太极拳。
我说,过去学几招。
他看了他们一眼,说,我现在不打太极,改打少林拳。
我不相信。
他就真给我演示了一套不知名的拳法,看得我目瞪口呆。
我说,你打得真好看。
其实,我也不知道好不好看,就觉得他动作虎虎生威的,很有架势。
他冲我摆摆手,轻轻笑。
那笑,很是耐人寻味,不是明亮的笑,不是晦涩的笑,更不是挑逗的笑和无所用心的笑。
那是一种忧伤而又亲切、安静的笑。
我说,没想到你还会打少林拳。
他说,刚学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我问他跟谁学的。
他说跟一个朋友。
我就想,他交的朋友真特别,竟然还会打少林拳。
他给我打了拳,就要我给他唱歌儿。
段小兵说他特别喜欢听我唱歌儿,尤其喜欢听我开着车跟着磁带一起唱。
他说,飞飞,你唱首歌吧,我用口琴给你伴奏。
刚好有对小情侣坐在江边的码头,像是一对大学生。
小男生抱着吉他在那里自弹自唱,唱得是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
我走过去,把吉他借过来,抱着吉它站在码头的小广场自弹自唱:
愁绪挥不去苦闷散不去
为何我心一片空虚
感情已失去一切都失去
满腔恨愁不可消除
为何你的嘴里总是那一句
为何我的心不会死
明白到爱失去一切都不对
我又为何偏偏喜欢你
显然,我粤语咬词比那个小男生准,弹得比他好,唱得就更是好很多,他们俩竟然给我鼓起了掌。
掌声吸引了其他人,他们纷纷过来,围成一圈,给我打着节拍。
等我唱完了,他们齐声要求再来一个。
我又唱了《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和《我只在乎你》。
唱《我只在乎你》时,我盯着段小兵看。
伤感的音乐,犹如汁液,悲戚地充盈段小兵的感官。
他本来吹着口琴,很快就受不了,停止了吹奏,跑去码头的台阶面对江水蹲着。
唱完后,我把吉他还给了小男生。
我来到段小兵身边,
他坐在光影中,有绸缎一样的微凉。
我双手撑在他的肩膀,捏了捏他的颈脖。
他抬头看了看我,叫我一声“飞飞”,眼圈就红了。
我说你怎么了。
他用天真而惊奇的语气说,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竟然这么难过。
那天,我们玩到很晚才回去。
这座城市夜景的确非常美丽。
我们紧紧相挨,在流光溢彩的街道慢慢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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