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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我的心,痛得连哭的力气也没了。
好比一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再经历一次风吹雨打又能怎么样呢。
可能,在经历了一次次的疼痛后,我的触觉已经愚钝了,很难探涉到泪泉的源头。
而泪水,说到底,代表的是一种希望——我已没有任何希望了。
我终于明白,是我的,逃也逃不掉。
不是我的,怎么也不会属于我。
其实,我是有预感的。
当然,与其说是预感,不如我说在等待,等待着某些事情的到来。
有一次,他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并不接,摁了。
我说怎么不接呢。
他冲我尴尬地笑了笑,说,是我哥打来的。
我说,那就更应该接了,万一他有事呢。
他用不屑的语气说,我哥能有什么事,在那一坐就是一整天。
过了一会儿,他终就没忍住,说,我还是去看看他。
他走后我开始举哑铃,透过阳台的窗户,看见他边走边打电话,然后朝与他哥哥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三四个小时后,他回来了。
我很傻。
我竟然说,我看见你下楼了,不过,你好象没去找你哥哥。
他突然就一楞。
过了一会,他才解释说,哦,我给他打电话,他说他没什么事,所以我就去别的地方逛了逛。
我倒是没在意,顺口就说,大热天的,上哪逛去了啊?
他红着脸说,也没去哪,就随便走了走。
现在想想,还随便走了走,三四个小时,也叫随便走一走?
没几天,他就说他乡下的外甥要结婚,他要赶过去帮忙,连出行的计划也推掉了。
我问过段小兵的哥哥段大军。
段大军说,他外甥的婚事早就告吹了。
我就觉得自己好傻,好傻好傻,比“大吃一斤”的段正宝还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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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望江厂的谈判异常艰难,甚至可以说陷入了僵局。
原因很简单,暂停谈判期间,出了点小状况,有好几家开发商盯住了靠江畔的那几块地皮,多次前往望江厂谈合作事宜——其中就有我父亲的嘉诚房地产开发公司。
其实,对于和广州的合作,望江厂高层的兴趣并不大。
广州那边的计划是,把望江厂打造成西部生产基地。
望江厂40岁以下年富力强的熟练工人可以保留,其余的根据需要和能力,竞聘上岗。
合作成功后,新公司顶端高层管理人员由总部那边排人过来担任,望江厂充其量只是一个生产车间。
历史债务、欠帐等总部可以帮助解决一部分,剩下的那部分望江厂可以通过变卖部分资产或者拍卖部分地皮来解决,但合同条款中要求的那部分资产和地盘不能动。
诚然,合作成功,不仅可以带动很大一部分人就业,还可以加速西部汽车行业的升级,促进当地产业结构的调整,提升当地经济的快速发展。
更重要的是,可以重新搞活望江厂,让一个有着多年历史的老企业获得新生。
但,这和目前厂部高层领导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又看不到现实利益。
所以,在众多开发商抛出的各种个人利益诱惑面前,他们犹豫不决。
又一轮谈判告吹后,从望江厂出来,碰见了我父亲和代雄军(同父异母的儿子)。
父亲的嘉诚房地产开发公司由代雄军接了手。
年轻人嘛,总是急功近利。
由于步子迈得太大,运转过程出了点小问题,他就眼巴巴等着拿下望江厂靠江边的这块风水宝地打个翻身仗。
代雄军多次来找过我。
我真的很讨厌这个弟弟,特假,很不真诚。
在他身上,充满着庸俗的市侩,很难找到一点人性中温情的部分。
他先是大打亲情牌,一把鼻涕一把泪,差点跪在我面前,要我让出那块风水宝地,他甚至把奶奶也搬了出来。
我说我会考虑。
但谈判时,我丝毫不退让。
他只好把父亲又搬了出来。
父亲说,飞飞,回来吧,嘉诚需要你,我们更需要你。
我不说话,点燃一支烟。
代雄军忍不住了,满脸愠色地说,你不能这样,我爸送你读大学,还供你读研究生,不是让你读完后回来和我们做对的……
我瞪了他一眼。
什么你爸你爸,好象我不是他儿子。
父亲挥了挥手,示意他打住。
父亲靠过来,把手搭在我肩上,语重心长说,飞飞,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给你起的这个名字,觉得不好听,拗口,几次要改,我没答应。其实,我是希望你将来能成为我强有力的辅佐,所以才给你起了这个名儿。没想到,你还是在记恨我,你不愿意回来辅佐我,去了外面辅佐别人。为别人卖命也就算了,干嘛非要和自家人做对……人的一生总是有许多的无奈,很多时候你不得不对生活妥协,现在也该是你妥协回报家庭的时候了……
我想说,你只是要我辅佐你,所以给我起名代雄弼,你的小儿子将来是你家业的继承人,是将军之才,统领之相,所以叫代雄军。难道我代雄弼天生就是个弼马温,只有辅佐的命,辅佐完了你还得辅佐他,永远为你们作嫁衣。
想了想,算了。
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弄得我好象贪图他们的家业。
我呸,谁稀罕!
再说,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和他们做对。
和望江厂合作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可能会损害小部分人的既得利益,但惠及的是大多数百姓的利益。国家不都在提倡西部大开放吗,那是有战略意义的合作,他们这种惟利是图的地产开发商是理解不了的。
我吸口一根,扔在地上。
我说,你们可以继续和望江厂谈,我们公平竞争,说不定最后的赢家是嘉诚。
代雄军恶狠狠瞪我一眼。
上车时,我听见代雄军说,代雄弼,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不要以为全世界的人都白痴,就你是天才,你其实就是一头被人家牵着鼻子的蠢驴!
这一刻,我对他反感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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