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临时有任务,出差在外地赶不回来,正好我哥哥休假回城里,我就让他送我老婆跟孩子回去。”文刚城在说到他哥哥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
“我哥是村子里第一个当上军官的,他参过战,立过功,村里人都把他当成大人物,好几年才见到一次,就使劲灌他酒,我哥自负酒量在部队练出来了,来者不拒,可是当天晚上我老婆要赶回去,第二天得上班,最后实在找不到人,我哥喝得醉醺醺地就开着车带着我老婆孩子上了高速。
半路上,一条主路被一群飙车的小混混给封了,我哥当时看见“前方修路”的牌子,就拐上旁边两米多宽的牛道。”
文刚城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往嘴里不停地灌酒。声音变得厚重而嘶哑:
“我哥酒劲上来,开到小路最后一段时加了下油门想冲过去,却硌着一块石头,车子歪了一下就滚下了山。
等我从外地赶回来时,孩子妈妈高位截瘫,孩子没了。我哥只是小腿骨折。”
断断续续说完这些,文刚城陷入了深深的沉默,靳阳听完,感觉心中似波澜起伏的海面,巨浪翻滚,狂风肆虐。看着文刚城由沉默变成小声哽咽,靳阳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他摁住文刚城的手不让他再喝酒,文刚城也没挣扎,神情颓然靠在椅背上。
“我不知道去恨谁,也不知道去找谁算账,变成这样,我想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认了,可是我他妈就想,为什么不惩罚我,却要让我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这是上天欠你的,总有一天会还给你。”靳阳安慰道。
“明天,不对,应该是今天了,是小星的生日,可是我不敢回家,我怕孩子他妈妈想起来,会伤心难过。”文刚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
“我也是第一次跟别人说起这些。有的伤疤越揭越疼,但是只有疼痛才能让自己安心。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家庭,没有完美的亲人,靳阳你记着,不是深仇大恨,永远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靳阳想解释什么,却感觉无从说起,文刚城的现身说法让自己不忍心去反驳。
【2004年】
晚上做了个很奇幻梦,我和门齐宇变成电影《马达加斯加》里面的企鹅在非洲为非作歹,在征服非洲大陆后,开了一场演唱会,唱的就是《你比原来更美丽》,我还给翻译成英文版,接着在观众的强烈要求下,我被门齐宇抱住。在门齐宇准备亲我时,我一个巴掌甩过去——然后我就醒了。
做梦的时候手打在了床沿上,疼得我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睡意全无。
起身靠在枕头上,打量着房间,不是很大,不到十五平米,干净简洁。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个比我人都大的玩具熊。这是我昨天硬从门齐宇那抢来的,理由是这类玩具跟女孩子比较亲。我抱起来闻了闻,有股奶香味,和他房间一个味道。
从桌子上摸到眼镜戴上,下床打开窗子,一股带着甘草气味的凉风扑面而来,我贪婪的呼吸着,感觉身体轻盈了很多。
想起来高二的时候英语老师会在课堂上教我们跳“喜鹊舞”,有一个动作是类似芭蕾的小跳,那会靳阳身材就比较魁梧,每次跳完,楼下的班级都会派代表上来交涉,说刚才有个人一跳,整栋楼都被晃动了,弄得其他同学心惊胆战,要随时准备逃离。
所以以后每次跳舞时,就会看见靳阳一脸痛苦地倚在墙角,下身不动,上身做着展翅高飞状。
那时候我别的没多大能耐,但是破坏力很强,往下让学弟学妹望尘莫及,往上让学长学姐退避三舍,很自然的,我被学校列为了重点观察对象。
学校刚修建的喷池小花坛被我喝醉酒后一脚蹬烂,那时候是凌晨两点多,花坛在学校东北角,位置偏僻没有按摄像头。我立即从现场逃逸,事后打死不承认。学校没办法,就把花坛撤掉,在喷池周围装了一排凳子。这一来,很多小情侣晚上搞些小工作就有了隐蔽且舒适的场所。
现在想起来我当年也算为改进学校奢靡作风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要是我当时承认,国家在高考时给我加个十分二十分的,也说不定。后来那个地方变成学校小情侣密会的场所,一到晚上,有对象的男男女女开始心照不宣地往东北角集结,我甚至很无所谓地想,学弟学妹在约会时不要太感激我,这也是我应该做的,很无所谓。
还有一次学校为高三教室统一安装多媒体投影仪,到我们教室时投影仪突然坏了,我当然没说是我中午看投影仪长啥样时不小心戳坏了灯泡,那样我早就提前从学校滚蛋了。
但谁能想到,当年一心想考Q大、B大的我,会在若干年后来到这些学校所在的城市,只是“殊途同归”这个词用在我身上似乎不太合适,对于我跟梦想的关系,应该算是南辕北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