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就知道,你的倔强只是在掩饰你的感情,选择北漂是,拒绝我也是,甚至现在离开最爱你的和你最爱的人门齐宇,都是。
我们都在选择,选择自己认为值得的生活。你在餐风炼尘中寻求解脱,这是你的方式,但未必是最好的方式,因为你忽远忽近的状态让人捉摸不透,会伤害你最不想伤害的人。”
靳阳的话触动了我心里的某个地方,轻轻的,我感觉身体慢慢将包袱松开,这么多年风霜雨雪在心里投射的疲惫,此刻也慢慢溶解。
我松开背囊,整个躯体似乎要随着升腾的阳光向天空飞去。
“靳阳,我虽然已经29岁,但我仍感觉自己看不透。
每次我在想为什么生活里的波折带给我们什么,我总是想起我带给你们的痛苦,我不配再拥有你们慷慨的原谅,我应该用一种方式解决,或许行走是最好的选择。
真的,如果看遍世间风景,阅尽人世凡尘,我的世界就不是卫城那片土地,而是大千世界,我周围的人就不只是你们 ,而是芸芸众生,那么我所有的问题,就可能不是问题,我或许能悟透,我需要时间。”
我眼眶有点湿,刚才心里那一点酸酸的感觉此时泛滥开来:
“生命过去了三分之一,我遇到过我爱的人,有了此生最难以忘怀的回忆,尽管结局仍是未知,但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这样,我不干涉你的选择。但是有些事,在你走之前,你必须去面对。”
“什么事?”
“门齐宇。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离开西安么?”
“为什么今天你总是提起门齐宇?”我不再犹豫,直接坐下来,
“给我换一杯茶吧,浓一点的陈茶。”
“我知道,我去点。”一旁的郭林浩直接起身去了吧台,没过一会,一杯碧畇沁香的茶端了上来,郭林浩却没再出现。
靳阳还在沉思中,接了条短信,我看得出他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
收起手机,他沉重地说:“姜洧,去看看门齐宇吧。”
我心里一紧,脑袋有点缺氧,
“究竟你不对劲,还是门齐宇给你下药了?你这么惦念他。”
靳阳不回答,直接把我拖到机场。
桌上那杯浓郁的陈茶渐凉,茶叶沉到杯底,失去生机。
十六个小时后,我们到达北京解放军总医院。在ICU重症病房,我看到了安静地睡着了的门齐宇。
这一刻,恍若隔世。门齐宇过去的形象密集地在眼前跳跃,却怎么也不能跟躺在床上的这个人重合起来。等我放弃把他的形象还原时,我混沌的空白的大脑才反应过来:他出事了。
我一下子瘫软在玻璃墙前。
“为什么会这样。”
周围出现了很多人,黄俪、黄文,在西安相熟的人几乎都挤在医院走廊。
黄文蹲在我旁边,拉着我的手臂放在他膝盖上,温厚的力量透过脉搏传来。
“你要是难过就发泄出来吧。你常说住止没生死,为当将心止心,只有你能看到门哥的心,你知道他不想看到你为此难过。”
“为什么你们都会在这里?”我问,“为什么门齐宇几个月前还活蹦乱跳,现在却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你们谁告诉我?”我颤抖着对着空气中的虚无发出疑问。
靳阳把其他人打发出去,把我扶到走廊的椅子上,五颜六色的塑料椅就像我此刻的心情,杂乱,冰凉。
“半年前,门齐宇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还单身,让我如果可以,回国内工作。”
半年前。应该是我跟门齐宇在西安乐得屁颠颠的日子。
“为什么?”我问。
“虽然门齐宇让我在他走前守住这个秘密,但是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靳阳像突然陷进了无法挣脱的黑暗,眼神暗淡无光,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他说,
“很多事你只需要记住它完美的时候,记住过程中的幸福就行,不要太在意它的发源,甚至结局。”
“你知道我不喜欢卖关子。”
“你还记得那年我离开卫城去澳洲留学么?那天你跟门齐宇来送我,而我以为你没来。”
“这是门齐宇告诉你的?”
靳阳点点头。
“你从不喜欢直截了当地表达感情,所以你身边的人总在猜测,你爱,或者不爱。”
“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不一样,为什么要一根线拉直呢?”
“好,我也不在乎你让没让我知道,至起码,现在我明白你当时对我的感情,这就足够。我也希望你接下来听到我讲的事之后,能够像我对你当年的决定一样,坦然接受。”
“你的关子卖得够远的。”
“就像你看到的,门齐宇正在走向生命的终点。他生病了。”
“什么病?严重么?”
“细胞核核纤层异化症。”
“能治好么?”
“这是教科书上都难找到病症,这种基因疾病研究者寥寥,已经没有希望,如今只是拖延时间。”
“为什么?!”我突然暴怒,一脚揣在椅子上,靠背被蹬烂一块。“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