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虔诚的心走在路上,看着祖国从灾难中涅槃重生。
那时《北京欢迎你》已经红遍大街小巷。走在福建小镇的红砖路上,半人高的音响把这首歌震到了五公里开外,震得我头皮发麻。
脑袋突然一热,停在一家杂货店门口,看着棱边被磨白的老电视机里,李宇春妖媚地练着书法,孙悦挤兑着一双眯眯眼让背后的青石板都有种心潮荡漾的感觉。我一阵反胃。
脑袋还是一热,幻想着那扇朱红的的琉球大门缓缓敞开后,门齐宇满面笑容朝我飞奔而来。
我说,老板,给我来俩冰棍,要纯冰的。
把整块冰含在嘴里,闭着眼睛,听到渐行渐远的歌声,还有门齐宇慢慢淡去的笑容,我对自己说,老大不小了,自己还没整明白,怎么尽想些浪漫的事情。
可还是很期待某个思念的人突然闯进回忆。
我从最热的南方走到冰雪成虐的中原,从繁华走进废墟,从喧嚣走进寂静,从阳光明媚走入阴霾跟尘埃。越往上走,心越沉重。身边的面庞就慢慢变成了一种表情,麻木。我抹去嘴角的笑意,身体在风尘仆仆中以最虔诚的姿态祷告,我告诉自己,这些都不是命中注定,却终会发生,无法改变,不能逃避。
旅程教会了我很多被浮躁的社会忽略的道理。把身体放在路上,思维就不会停止。
在江西境内,当我倚着黄鹤楼的亭柱用手摩挲镂金书法的轮廓时,家里母亲打来电话,说是收到了靳阳寄回来的明信片。
母亲:“你要不要看看,我觉着挺美的,啧啧,外国原来这样啊,这夜景跟咱卫城晚上挺像的。”
我问:“上面写的什么?”
母亲:“一堆字母,要不我找你文伯翻译翻译。”
我:“不用了,放我房间吧。”
是时,对面是安静的长江,孤帆变成摇曳的黑点,风慢慢踱过,吻在额头感觉痒痒的。
我挂了电话,一直走到悬崖边,对着红的漫不经心的夕阳大吼一声,然后喘着粗气坐到地上,背包倒在一旁,矿泉水掉出来,滚到山下。
如果关于每个人的记忆都像眼泪那样具体,我很想拿掉一个人的回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去过北京,钱包没有被偷,或者后来没去西安,没有了解门齐宇的过去,如今我还会不会逼着自己一个人来走这段看似没有尽头的路,如果靳阳没有出国,把那祈山的山路来来回回踩个一千遍,那我会不会狠下心,跟他去往西藏?
我开始无病呻吟,像个落魄的扔了自己玩具的小孩子,大人不会理解一个玩具对于小孩子的重要,玩具而已,无足轻重,可是玩具对于小孩子来说就是另一种生命的寄托。我就是这个小孩子。
我感觉很孤单,可是我又知道很多人关心着我,于是这种互相博弈的思维充斥脑海,我不知是幸福还是痛苦,又或许,每个幸福的过程也都是痛苦的。
夕阳开始饶有兴致的在大地上的每一件物品上涂色,金黄的,淡红的,泛白的,亮的,暗的,我心想,瞧,夕阳多幸福,他有自己不会丢失的玩具,可是我呢。
母亲又打来电话:“小洁,快过年了,你打算啥时候回来。”
又说:“总在外面也不是事,今年回家过年吧。”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在外漂泊这么多年,自己携风裹尘,任由时光挑出双亲的白发,等到再见面,他们已经被光阴带走很远很远。
一段旋律绕进呼吸,钻进血液后变成狭长的刀片,在思维里,在回忆里,在浅浅的梦里大肆屠戮。那是段很熟悉的歌谣,曾经融在骨髓里。记忆里有一把丢了钥匙的锁,这首歌,便是钥匙。
一早上,我无精打采地靠在床头,脑袋里一直在想着梦里出现的那段旋律,我逼着自己一定要想起来。我把窗户关上,把窗帘拉上,把灯关了,把门锁了,头埋在被子里,逼着自己重回梦境,希冀那微弱的律动能在黑暗里膨胀开来。
直到最后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跟因缺氧而变得沉重的呼吸。
我把头伸出被子,抹开额头的汗,那段旋律已经在脑袋里淡去,最后随着我吞咽口水的声响消散。而此刻的我反而没那么焦虑了。命里有时终会有。我唯心地想。
打开地图,下一站几乎横跨整个广东省,是云霄县。南方对于我来说只是个很抽象的概念,对两广的概括就是脑袋里的一幅画面:阳光明媚的上午,三五好友坐在马路边喝早茶。
很喜欢云霄这个地名,在心里做足了幻想后,也就很期待身至云雾重重的梦幻场景。
我偶尔会登陆企鹅,看看门齐宇有没有留言,我没告诉他新的手机号码,他就时不时地在网上留言,平均两天就有一条,我从不回复,他也猜到了,但是留言很少会断。
我记得门齐宇留言说喜欢南方红色的石头,他在一次古玩交易展看到一块来自云南被风化几千年的红土石,上面有个很深的凹槽,这件自然的什物被捡到的人冠以艺术品的名号,高价卖出。门齐宇说很喜欢这样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