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结束,杜副执意要送黄俪姐弟,黄俪说:
“我抬腿就到家门口,你是想送我回家还是送到哪?”
杜副赶紧举手保证:“天地良心,我要是有半点非分之想就让我第二特征消失,这么晚不是不放心么。”
黄俪觉得杜副又老又滑又没涵养,后来又跟我形容说,就是一有文化又有钱的流氓。我觉得这个比喻很贴切,但是很多女孩子会很喜欢。
门胖子把杜副送了回去,趁着等门胖子的空闲我随意跟黄俪扯谈,黄文安静地坐在旁边一声不吭,低着头摆弄衣服下摆的拉链。
我问黄文是不是对我跟他抢肉吃怀恨在心,黄文半天抬起头说:“你不是给我吃了么。”
我跟黄俪说:“你弟弟真可爱。”
黄俪咯咯笑了几声说:“长得胖,再不可爱一点就当真活不下去了。”
门胖子回来后看黄俪准备打车回去,阻拦道,
“你钱多是吧,放个专车不坐拦出租车,给国家创收拉动内需么。”
黄俪跟门胖子都属于嘴比较贫的,属于天雷勾地火,一搭上就炸了,一路上门胖子边开车边跟黄俪胡侃,从这顿饭的菜品、杜副的人品,吹到国家修宪加入“人权”对于农民工的意义,再到新一季的兰蔻保湿霜的效果,最后再扯回西安哪家的羊肉泡馍最正宗。
我跟跟黄文坐在后面,根本插不上他俩的谈话,中间我看他们说得口渴赶紧递了两瓶水上去。
其余时间就是在挑逗黄文。黄文两只手合掌夹在大腿中间在车后面坐得笔直,我很豪爽地拍着他的肩膀说:“放松点小胖子。有没有女朋友?”
我刚问完前面黄俪跟门胖子瞬间安静下来。“女朋友”三个字久久回荡在车厢里。我看着他们俩人复杂欲言的表情和黄文一脸冷漠的模样,觉得人生好不圆满。
果然门胖子跟黄俪都不会放弃给我最后一击的机会,同时说:
“你饥渴?”
“他还小!”
我对于门胖子用“饥渴”这个词语形容我表示了很大的愤慨,从后视镜里给他比了个长达三秒钟的中指。
等黄俪跟门胖子又开始讨论国家下一个十年规划的政策方针,我又开始调戏黄文。这次黄文不再装冰块,我一问他可以一答。
说话时看见他衣领还沾着饭粒,就随手捻起来扔掉,然后用纸在他胸前干了的油渍上擦了两下。
黄文突然愣了很久。
送到楼下,门胖子跟黄俪换了号码然后就散了。回去的路上拗不过门胖子又坐回到副驾驶,我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刚才看你跟黄文聊得很投机啊,这会怎么蔫了。”
又说:“想家了吧。”
门胖子温和的嗓音萦绕在耳畔,酥软温暖的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变得如此成熟干练。
不需要回答,他也知道,一个人在外面闯荡的难受。周围的目光里没有熟悉的呵护,耳边的嘈杂也不再是父母亲人的叮嘱。
离家四年,我从没像今晚这么想家,或许是真的累了。酒精勾着细细的指尖一下一下敲在脑壳,一阵阵的涨痛让我异常难受。
“累了就靠我肩膀,窗户多冷。”
我把身体歪倒在门胖子身上,感觉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抱着吉他的可爱的男孩,亲人的归属感刹那间潮水般涌来。
我说:“我突然特别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袅袅炊烟,墨绿山脉,执子之手,数冕晟日落,隐于山水,成于画卷。”
“这么酸,不贵是大报社的人才。”门胖子歪着头笑着说:“今天别回去了,去我那给我上上课吧。”
我经中介找了间合租房,房价不贵,就是位置有点偏僻。
门胖子说:“你今天喝了酒,一个人我不放心,我也喝酒了,没人看着我怕耍起酒疯没人摁得住。”
“去你那吧。”
“得令!”门胖子兴奋的按了两下喇叭。
想起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中,白嘉轩站在荒疾的高原看着一望无际的灰色世界时,心酸的将自己的命运归咎于一个时代的偶然和那些际遇。他生命中的七个女人在短暂的停留之后的陨落,成了他内心癫狂后的无奈。
在我无法抗拒靳阳跟门胖子当中的任何人的时候,我也只能学着白嘉轩选择了沉默。然后跟他们保持着理性的距离。
我不知道这个过程有那么长,让我在曲折的岁月里挪的太辛酸。
互相搀扶着走上楼,楼梯的声控灯坏了,门胖子把钥匙给我让我开门,他是夜盲,弱视。在黑暗中完全看不见。
就在我低着头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找钥匙的时候,门胖子从背后轻轻抱住我,手交叉着环在我的胸前。我怔了一下,他的呼吸就到了我的耳畔,热乎乎的气息混着酒精跟奶香,让我呼吸不由得变得急促。
我长吐了口气赶紧找到钥匙把门打开,他的重量瞬间全部压在我的身上,门是朝里开的,然后我就被这快80多公斤的庞然大物压在地上,膝盖重重地磕在门框上,一阵刺痛迅速传到大脑,然后泪腺就不受我的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