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么想起来吃饺子了。”我问母亲。
“今天不是你生日么!怎么在外面几年都过糊涂了呢。”大姑说。
我看见母亲眼眶簌的红了,父亲给我盛了一大碗,还没递给我手就抖起来,哽咽着说:
“多吃点,这些年知道你不容易。”
气氛顿时变得沉闷压抑,文伯看我们个个唉声叹气,赶紧岔开话题对我说:
“丸子,出去几年除了胖了点,长高了更帅了,一定有很多女孩子暗恋你吧。”
婚姻果然是老一辈热情永不消减的话题,果然,文伯一问完,大姑、二姑伙同我母亲就开始八卦:
“姜洧,在外面谈了几个了。”
“女孩子照片有没有。”
“合适了就带回家看看,我们帮你把把关。”
“就是,这找对象真得找个靠谱的,你瞧前一阵前楼老李他女儿,不听老李劝,非得找一个音乐家,结果人男的玩完就跑了,老李姑娘挺个大肚子在家寻死觅活。”
“还有我们单位计生主任的闺女……”
中年妇女聚在一起,只要遇到同样感兴趣的话题,就可以聊个昏天暗地。
不用我交待对象问题,大姑她们已经把话题扯到最近什么发型最流行上了。
剩下的一群老爷们开始相互灌酒,我见大姑那个阵营已经插不上话,便一撸袖子,加入父亲他们这一波的混战。
“小孩子别喝酒,我给你买了饮料。”文伯看见我拿着一瓶酒,赶紧拦住。
“一边去,管孩子那么多干什么,能喝就喝!”父亲也拿了瓶酒塞到文伯怀里,
“自己开!”又对我道,
“还是听你文伯的,就可以适当喝,多吃饺子,多吃菜。你不在家的这几年,你妈每次都在你生日这天包饺子。”
我不说话,一个激灵,拿着酒瓶就灌了一大口,辣得眼泪一下子全涌出来,
父亲直接站起来跟着吹了一瓶,眼泪流得比酒还快。
没有过多言语,只是默契更甚从前。那些解不开的心结,成了手里紧紧握着的一个空瓶。
“靳阳大学毕业了,前两天还来家里打听你的情况。”晚饭后送走客人,我帮母亲刷碗,一边闲聊。
本来那点蠢蠢欲动已经被酒精冲得分不清荤素,可怜的思忖情怀已经被酒精麻木,以为不会再像小孩那么冲动了,可是一提到他,还是被瞬间涌上的激动冲得头脑空白。平静的心反而在酒精的刺激下变得躁动不安。
那些埋在尘埃的日子,都化为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稞艾瘦弱的根部,成了广袤天地间最不起眼的颜色。可是依然有他的生命。
晚上给靳阳打电话,他的手机一直处于通话状态,没办法只好打到他家里。
“你好,哪位。”靳阳母亲接的电话。
“阿姨,我是姜洧,靳阳在不在?”
“小洧啊,什么时候回的家,靳阳不在,刚才接个电话就出门了。说是去学校。”
“我今天刚回来,知道了,阿姨有空来家里坐坐。”
挂了电话,我隐隐感觉一丝不安。大晚上他去学校干什么。我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可是酒精在脑中搅和着跟我的正常思维拉扯。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学校碰碰运气。
我知道见和不见都会让我感到后悔,可是见了又有什么意义。靳阳就像一团光,我是不知死活的飞蛾,拼了命都要往上撞。
母亲看见我穿衣服问我干什么去,我说找靳阳,被父亲听到了,接了句:
“你老相好?
刚才送你文伯时看见他跟一个女孩子在街边抱在一块。这些孩子……”
“哪呢?”
“中卫路附近,你高中学校旁边。”
我听了,心里咯噔一下,甩了句你看清了么就瞎说。冲到楼下发现骑了三年的自行车不见了,来不及问家里,脑袋里一直上演着靳阳抱着女生甜蜜温馨的画面。有种酸溜溜的感觉。
学校离家不是很远,平时走路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我一咬牙直接撒开腿跑了起来,刚跑了一站路就累得不行,靠在广告牌上喘着粗气,等稍微平静下来,猛然一拍脑门,
“姜洧,你他妈真没出息,这不是在吃醋吗!”
想想觉得滑稽,就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估计我那表情比踩到大便还难看。
一路跑跑走走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学校门口,已经八点多钟,学校里面的教学楼灯火通明,学弟学妹们正在为着自己的未来添码押注——应试教育就是这样,谁成绩好,谁就多了成功的砝码,但学习好并不完全等同于高枕无忧的光明未来,后天的努力、机遇依然重要。这不就是赌博么。不过是用一场青春赌一世风光。
定在门口四周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人,门前过往的车辆都很少,心里一琢磨,他们不会是去开房了吧。随即又被自己这种龌龊的想法吓了一跳,甩甩脑袋,不管那么多了,既来之,则安之。这里留给我太多美好的回忆,我没有丝毫犹豫,抬脚就往里走。
门卫还是我上学时的那几个,因为经常跟靳阳逃课外出,跟他们都混得特别熟,见到我,他们几个开始还没认出来,我把衣服后的帽子带上,用手扣着衣领,他们立马记起来,纷纷叫道“嘿,这不那个假小子么,老逃课那个,你怎么也来啦!可好几年没见到了。”